“独孤璇,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威胁我?!就算我不说,你以为独孤离夭就不会知道你做的那些好事?!我等着看你的笑话!”
筠葭的话顿时刺激了独孤璇,她眼底涌上来凶狠的戾气,阿海儿面无表情,锦靴狠狠地踩住了筠葭的头。
“墨秋死了还敢这么嚣张,殿下,我们现在就扒了她的狐狸皮吧。”
筠葭的脸被深深踩在雪地里,刺骨的冷意和硌骨头的的感觉让她心底的屈辱和愤怒全部涌了上来,没等独孤璇说话,尖利的声音就响彻了这片天地。
“主子,你们还有脸提主子!要不是你们临阵变卦,背信弃义,主子怎么可能就那样死在独孤离夭手里!独孤璇,你们像一条狗一样守在她身边,处处为她着想,千般为她算计,可是人家搭理你们吗?!人家只当你们是一条狗!我呸!你们还自称独孤氏,独孤氏只当你们是仇人!”
在筠葭尖利的笑声中,独孤璇发了疯,“杀了她!阿海儿,马上杀了她!”
阿海儿早在筠葭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杀意暴涨,挥手想把筠葭勒死,玄铁链渐渐收紧,筠葭拼命挣扎,却只能看到阿海儿冷漠的侧脸。
就在筠葭以为自己的一生终于要结束的时候,远处忽然飞来一道金光,一把红色绘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的油纸伞凭空飞来,迎着风雪打在了阿海儿的手上。
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出现在阿海儿的手臂上,还冒着浓浓的黑烟,他脸色大变,第一时间却不是注意自己的伤,而是扑过去护住独孤璇。
独孤璇已经惨叫出声,浑身上下出现了数十道血口子,淙淙往外流着血,身上的蓝色衣裙已经被染成紫色,黑色的烟雾几乎把她包围。
金光大作,红色油纸伞张开伞面,一把把筠葭收了进去,迅速遁走,只剩几道光剑刺向独孤璇,却被阿海儿一把捏断。
阿海儿脸色难看至极,身旁的独孤璇已经安静下来,短促地喘着气,身上的血液滴滴嗒嗒落在松软的雪层中。
“居然是半神,难怪我们怎么也进不去那个白色的房子,居然是半神之力,这两个贱人!”
阿海儿一把抱住独孤璇,劝道:“殿下,您伤势很重,我们先回去吧,之后再报仇也不要紧。”
独孤璇却摇头,神色疯癫,“不,不能,夭夭马上就要来了,如果她......”
她的神色有几分惊恐,拼命抓住阿海儿的衣袖,摇头,“不能,阿海儿,不能让她知道......”
阿海儿一下子跪了下去,抱住她,低声急促道:“阿海儿知道,阿海儿会处理的,殿下,我想你保证,没有人能说得出去。”
独孤璇这才慢慢松了手,陷入了半昏迷,阿海儿抱着她站了起来,冷眼看着远处弥漫的风雪,对一旁的侍卫做了个手势。
血色无声无息地蔓延,狐女们冰冷的尸体倒在雪地里,很快,那些脚印和血痕也被风雪覆盖。
另一头的忘忧喷出一口血,红色的油纸伞凌空飞来,伞面开合,吐出一个人来。
“姑姑!”
忘忧扑上去把筠葭抱住,拉进了屋里,红色的油纸伞绕着她转了几个圈圈,乖乖顺着指令回到了门边的木制长筒里。
筠葭昏迷前一把拉住侄女的手,努力道:“你......你要小心,独孤璇那个疯子......他们来了!”
忘忧哭着点头,紧紧抱住她。
......
南宫玥回去以后心神不宁,在床上滚了好久也没能睡着,犹豫了很久还是拿出通讯石,联系了独孤澈。
独孤澈正在处理公文,很不耐烦地接了,“有话快说。”
“阿澈,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独孤澈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都冷了八度,“我不听。”
南宫玥急了,“诶,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要是不听我就默认你同意了啊。”
“快说!”
“哦,就是,就是最近冰城发生了点事,我想去......”
独孤澈没好气地打断她,“不准去!”
“你出发前怎么答应我的?不管闲事会不会念?下次要我帮你刻在胳膊上?”
南宫玥:“......”
不愧是阿澈,一下子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南宫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们是不是以为瞒着我就是为我好?”
“独孤澈,我以前不想追寻真相,因为觉得浪费时间,不值得。一个没几年好活的人惦记这些干什么?但现在,我后悔了。”
“就算最后是死,我也想抱着完整的自己去死。”
南宫玥自来到极北冰原以来,时不时会梦到从前的事。
梦里有温柔微笑,弯腰摸着她的脑袋的殷娘子,有傲娇吃醋的兔子,有故意带着她捣乱学堂的风墨,有被她气得胡子掉了三把的聂老头。
更远更远的地方,还有已经面目模糊的师父,师兄,爹爹,叔伯们,还有偶尔一闪而过的紫风。
凌纱委屈地问她,是不是已经忘了她。一转眼又是阿嬷静静地看着她,苍老的声音带着怜悯。
“阁下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个很重要的承诺。”
她终于明白,曾经她的逃避,对那些过往不闻不问的态度,究竟有多么不负责任。
就算那些回忆是痛的,是冷的,是刺骨的,那也是她曾经切切实实经历过的,她不想忘记。
她不想让那些故人等得太久,她不想站在原地等他们找到她,她想要知道真相。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是怎么死的?
她最后,又是为什么来到秦慕的身边,又是为什么离开?
她要一个答案。
那边的独孤澈沉默了很久,良久才道:“你知道那些意味着什么吗?不后悔?”
南宫玥弯眉一笑,灼灼照人,眸中沉寂已久的萤火又开始朔彩流光。
“不后悔。”
独孤澈只说了一个“好”,然后挂断通讯,呆坐在椅子上好久,低嗤一声,“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偏偏还要回去。独孤氏的人,全都不可救药。”
南宫玥伸展了一下手臂,起身收拾好自己,然后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她要去集市买一本《燃灯》,然后赶往那个地方。
天线崖。
南宫玥知道风墨和独孤澈都不会为她解惑,她只能自己寻找答案,而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司夫人救回来。
她的身影渐渐远去,相邻的屋子里,有人轻轻支起竹窗纱,叹道:“你不让我去,你是想让她自己去找吗?可是那样很残忍。”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秦慕淡淡的声音慢慢传来,“夭夭骨子里其实很骄傲,她总是希望自己能找到的。”
更何况,当年那场不明不白的案子,横跨七年时光,也是时候有个交代了。
他没办法插手那段往事,也没办法和她分担那些痛苦,他只能指引她去找真相,陪她度过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