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周上蹿下跳，还不忘苦口婆心地教训秦慕，秦慕眸子里的杀气却更加浓重，要不是南宫玥及时拦下他，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惨案。
“等下再打，大兔子，我先问他几个问题。”
南宫玥拽着秦慕的袖子哄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他哄好。
秦慕冷着脸后退一步，因为外力入侵导致他不太舒服，眉头一直微凝着，像是小时候耍脾气了一样，有点孩子气。
偏偏他长得好看，惹得南宫玥越发心软，探了探脉，发现没有大碍以后，才没好气地看向袁周。
袁周正斯斯文文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袍，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还反过来责怪他们。
“你们也太粗鲁了，动不动就动手，一点礼貌都不懂，怎么堪为天下表率？”
嘿。
这人还敢恶人先告状，南宫玥撸了撸袖子，威胁般冲他挥了挥拳头，冷哼道：“你还敢说？！你不是躺在棺材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出现就出现，做什么欺负他？”
袁周关注点格外不同，一下子就笑了，“小丫头，你心疼了？”
南宫玥一顿，感觉到身侧秦慕不容忽视的目光，硬着头皮答，“关你什么事？他是我养的，我当然心疼。”
秦慕垂下脸，体内灵力的运行停滞了一瞬，好半晌又看向南宫玥的侧脸，看着她凶巴巴地和袁周对吵，心软了一瞬。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养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觉。
他要纠正过来，还得慢慢来。
“姓袁的，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中断术法，让你赶紧死。”
袁周笑得跟老狐狸一样，悠然道：“你中断啊，大不了同归于尽。我一把老骨头没什么所谓，只要你不心疼你身边那位。”
南宫玥：“......”
南宫玥好久没见过这么气人的人了。
眼看着她真的要炸毛，袁周没敢再皮，随意挥挥手，唉声叹气的，“不跟你开玩笑了，小丫头脸皮薄，连玩笑都开不起。”
“这里是忧儿的梦境，就算你舍得你的小夫君，我也舍不得我的忧儿。实话说了吧，其实我一直在这里。”
南宫玥一怔，下意识地忽略了那句“小夫君”，凝眸不解，“一直在这里？”
秦慕倒是若有所思，“前辈一直将自己的灵识放在忘忧姑娘身上？”
袁周“哈哈”大笑，“这么快就猜出来了？不愧是小丫头精心挑选的人。没错，我生前把我的灵识寄放在忧儿身上，怕有人欺负她，结果我病发得太突然，没来得及把灵识收回来，灵识就一直留在忧儿身上了。”
“可是灵识由灵海诞生，没道理灵海崩溃了，灵识还存在啊？”
袁周没有回答南宫玥的疑惑，而是朝她旁边示意。
秦慕轻轻拉着她的手，低声解释道：“我在从前看过......要是灵识一直收不回来，而寄宿体和主人关系亲密的话，是有一定概率留存下来的。”
袁周和忘忧是夫妻，而且相当恩爱，灵识借着忘忧的力量，哪怕残破不堪，也硬是生存了下来。
南宫玥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没有再松开，继续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借用兔子的灵力？”
袁周挥了挥袖子，不远处那株桃花突然亮了起来，光芒大作，平地挂起一阵风，桃花瓣纷纷飞落，化作一面雕刻着桃花的铜镜。
“你想知道答案？是为了忘忧的承诺？还是为了你的师兄？”
南宫玥道：“都有。”
袁周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他们相握的手，又似乎有些欣慰，“此事说来话长，我得慢慢跟你们说，记得不要放开手。有情人难得相守，小丫头，你不争，以后可要后悔的。”
南宫玥回头看了一眼秦慕，秦慕已经抓紧了她的手，带着她慢慢走过去。
秦慕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我抓紧了。”
袁周一愣，然后开怀大笑，“哈哈哈你这孩子倒是对我胃口，难怪她要选你，要是我，我也选你。”
桃花镜被用力往上一抛，落地的时候化为一片巨大的云雾，顷刻间将他们包围，没一会儿，云雾散去，他们竟然到达了一处绿柳映红花，鸾鸟啼鸣的烟雨小桥上。
天空下起了雾蒙蒙的雨，细密的雨丝像是绵绵密密的针，飘落下来，连成长丝，落入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中，激起点点涟漪。
弯曲的拱桥上，有人撑着伞拉着过长的宽袖衣摆，满脸晦气的样子，嘴里还念叨着，“这些人能不能给我个清净？明知道我最讨厌这边的雨天，还偏要到这里来商讨事情，故意的吧？”
三人望着他经过，南宫玥打量了他一番，确定这就是曾经的袁周。
他脸上还很年轻，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哪怕现在一脸不爽，也掩盖不住眉宇间的盎然。
秦慕看了一眼他腰上的那枚腰牌，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
袁周道：“事情就从这里开始，这时候我刚升上半神之位不久，以一介平民之身走到和八大氏族平起平坐的地步。那时候我没想过，我会遇到忧儿。”
一个大陆的至强者，袁周走上那个力量的顶端之位的时候，刚刚品尝过权力顶端的滋味，而彼时，他才七十岁。
九荒大陆修灵者的平均寿命是一百五十岁，妖族能活得更久，袁周是一个孤儿，自小被一个高人收养，养在深山，后来下山击败各个强敌，登顶权力之巅，也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表面斯文有礼，其实做事相当狂放不羁，也不爱和那些古板的老头纠缠，干脆领了几个任务，满天下乱跑。
“我领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去雪山查那个聚阴之地。”
冰湖初见，袁周一身广袖青衫，在雪山的寒风里衣带飘飘，笑得又痞又混，提着那只冻成冰雕的小狐狸，寻思着狐狸肉好不好吃。
结果还是没有吃，因为鱼汤煮起来比较香，袁周随手就把小狐狸放在冰雪中，自己美滋滋的用灵力煮鱼汤。
小狐狸从寒冷中醒过来，懵懂间第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袁周。
袁周悠然地煮着鱼汤，笑得人畜无害，“你醒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从冰湖里救出来，你不考虑考虑报答我？”
他彼时其实没想要一只小狐狸怎么报答，不过是平时口嗨惯了，故意戏弄戏弄它。
他那时托腮看着小狐狸，想过千百种它的反应，却没想到它忽然红了眼睛，看他的眼神不像是看恩人，反而像是仇人。
他愣住了，一时不妨，那小狐狸竟然冲过来咬了他一口，撑着虚弱的身体撒腿就跑。
它的攻击对一个半神来说微不足道，不过是挠痒痒而已，他看着手上的伤口，颇有几分新奇，对这只小狐狸有了一点印象。
喝完鱼汤，他哼着歌谣下山了，下山之时又遇到了那只小狐狸。
它倒在下山的道路中，浑身僵直，眼看着就要死了。
袁周本以为它早就回了家，却没想到它居然倒在下山的道路间，这是什么道理？
他自认没有得罪于它，它却这么讨厌他，他只能想到是因为人类的身份。
可既然讨厌人类，为什么要走向人类的世界，而不是回家呢？
袁周起了兴致，随手把它捡回家，扔进热汤里，洗干净之后又丢回了温暖的被窝。
他救了它两命，自觉今日的自己格外善良，人格闪闪发亮，心情大好，多吃了两碗饭。
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有时候好奇，就是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