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此时也很烦恼,他脸上有些尴尬,又不得不勉强保持着礼貌地微笑,装作认真听对面的人说话的样子。
对面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鹅黄衣裙,眼角有颗美人痣的小姑娘,拉着沈昱的袖子,唧唧喳喳的,不停地说着她最近见到的有趣的事情。
她身边的侍从又尴尬又无措,几次想小心地劝说她,都被她娇蛮的驳斥回去。
“你们好吵,不要打扰我们说话,走远一点!”
沈昱刚想张嘴找个借口偷溜过去,一旁冒出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谁和你是你们?”
两人都是一愣,沈昱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小姑娘的手甩开,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了。
人群里忽然挤出一个人,气势汹汹地瞪着这边,围观的吃瓜群众更加激动,连比赛都不关注了,一个个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欧阳新一来就一把推开那个美人痣,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恶狠狠道:“詹窈,你真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就对别人的夫君拉拉扯扯,你们詹氏一族都像你一样喜欢觊觎别人的东西吗?”
这话活像一颗雷暴弹落在中央,炸得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周围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詹窈酿跄几步,刚刚被惊呼的侍从拉住,就听见欧阳新如此羞辱人的话语,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些侍从们的呼声卡在喉咙里,愤怒和羞耻同时涌上心头,脸色全都变了,沈昱也忍不住大叫道:“欧阳新!”
沈昱平时都和欧阳菁一样喊欧阳新为小弟,现在直呼其名,可以想见他的怒气。
虽然沈昱也很不耐烦詹窈的纠缠,但他实在做不来大庭广众之下毁人清誉的事情。
但欧阳新一向是个执拗而暴躁的性子,沈昱的喝声只能只能起到反作用,他以为沈昱想帮着詹窈,说话就更不客气了。
“怎么了?你心疼了?前几天才刚刚为了这个女人和我姐吵架,你今天又想和我吵架?我就说怎么了,她詹窈大庭广众之下纠缠别人,就是不要脸!就是他们家没家教!还什么八大氏族,詹氏一族的好男人都死光了吧!”
他高高昂起下巴,桀骜地看着詹窈,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垃圾,气得詹窈气血上涌,直接昏了过去。
侍从们大呼小叫,急忙扶住詹窈,她身边的老嬷嬷更是气得发抖,“欧阳新!你说话别太过分!你欧阳一族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必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族长和少主,更不会放过你!”
“呵呵,那就去告啊,一群丧家之犬。”欧阳新毫不客气地开口讽刺,肩上却被暴怒的沈昱重重捏了一把,痛得他差点跳起来。
那个老嬷嬷也被气昏了头,那边一片混乱,围观的人安静如鸡,忍不住离他们远了一点。
沈昱趁乱强行拽着欧阳新离开了,把他一直带出了比赛的圆形浮宫,拽到了前门雕刻着白色槐花的广场上。
几根石柱直刺天际,蜿蜒的盘龙栩栩如生,麟甲纤毫毕现,白色的石柱很坚硬,欧阳新被沈昱一把推过去撞上的时候深刻感觉到了秦少主在建造这座浮宫的时候的一丝不苟。
特喵的,那些浮雕刺得他骨头疼!
他瞪着沈昱,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凶戾,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凶得很。
“推什么推!不痛啊。”
欧阳新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性子狂傲,又目中无尘,平时被家里娇养惯了,大少爷脾气很重,和几个家族的弟子们也处不来。
其中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詹氏一族的少主詹洋,双方见面就刺,当然,以前或许还得加上百里意,但自从那次一起被困在赛涵草原之后,百里意也算是半个朋友,他也不再找麻烦了。
但是詹洋,绝对没办法和平相处,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这么讨厌的妹妹!
沈昱被他气得一梗,怒道:“你好端端的说那些话干什么?!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让不让人家好好做人!”
“哼,她自己做得出来,还怪我没有给她面子?这是什么道理,她算哪根葱?我当时就让你不要救她,你非不听,还跟我姐吵架,我不骂她我骂谁?我还敢打她呢!”
沈昱:“......”
欧阳新牙尖嘴利,沈昱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良久才一摆手,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郁。
“别跟我提你姐。你明天去给人家道歉。”
他自认为语气已经和缓了一些,但是欧阳新丝毫不买账,大吼大闹起来。
“凭什么不提我姐?!你不就是对不起她!你还跟她吵架,就因为那个不要脸的?道个屁歉,道歉,我明天就去打她一顿!”
沈昱忍无可忍,“我跟你姐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啊!她受伤了你不知道,你就知道跟那个不要脸的拉拉扯扯!”
沈昱一愣,没有再关注欧阳新口中的话,而是敏感地抓住了什么,“你姐姐......她受伤了?”
欧阳新却忽然闭了嘴,恶狠狠地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沈昱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的欧阳菁刚下了赛场,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那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她头也没回,扬起手中的哨子召唤了灵马,然后策马快速地出了九翎的都城。
都城今天颇为冷清,因为民众和各位大家族的重要人物都聚在浮宫里,街道上连商铺都没开门,行人也只有稀稀的三两个。
马蹄声落在空荡的街道上带起了回声,哒哒地响,欧阳菁环顾一周,勒住了马绳,竟然不知道能往何处去。
她出来的时候当然看到了沈昱和詹窈,但她目不斜视,头都没回,一直出了赛场,也没让自己显示出一丝难过。
沈昱是一个大男人,心比较粗,他当然感觉不到那个看似单纯的小姑娘私底下的动作。
但欧阳菁感觉得到,哪怕她崇尚武力,没什么心机,但是一个女人的直觉,还是让她很容易就感觉到了那个小姑娘的敌意。
那些隐秘的手段让她恶心,也越来越讨厌詹窈,但她伪装得这么好,哪怕她已经和沈昱说了,他也只认为她对詹窈有偏见。
他们是什么时候越走越远,就连基本的信任都摇摇欲坠的呢?
沈昱没发现,但欧阳菁已经发现了,在他迟迟没有带她回去柳城见他的家人,在他开始犹疑,开始逃避欧阳菁的时候。
欧阳菁闭了闭眼,转头看向了另一条道上慢慢吞吞牵着一匹老马走过来的百里若微。
百里若微不喜欢那个闹哄哄的赛场,她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此时她也和往常一样,牵着那匹爱马。一边轻轻给它刷毛,一边牵着它随意地闲逛,偶尔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眉眼俱是温柔。
欧阳菁和百里若微算是半个朋友,彼此都很欣赏对方,她隐约知道百里若微心里住着一个人,大概就是那匹老马的主人,不过那个人应该已经不在了,百里若微大多数时候都冷漠得不像个人,只有面对这匹马和家人的时候,才有一丝温情。
她喊了一声,“若微,我出去一趟,你帮我告诉姐姐一声。”
百里若微应声抬头,身上的青衫微动,玉色的梅花依旧蜿蜒在她的裙摆。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淡淡点头。
欧阳菁策马离去,手里的通讯石微微一闪。
“阿菁?”
“小月亮,你现在在哪里啊?”
“啊?我在九翎附近的笪城,在抓一个贼。”
“我去帮你吧,现在就来。”
“......好啊,正好可以帮我一起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