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真气纵横飘逸,不能说福王已经发起了进攻,人家只是在抚琴。
只不过琴声中的真气太过吓人罢了。
洛影寒道:“福王将真气融入到琴声之中,调分五音,真气竟然也分成了五类,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琴音陡歇!
福王双手按住琴弦,眼眸一抬,看向了院中二人。
福王道:“你竟然分得清,我的真气共有五类?”
洛影寒道:“五音分别是宫商角徵羽,宫调对应的是温和真气,商调对应的是火炎真气,角调对应的清凉真气,徵调对应的是杀气,羽调对应的是戾气。一曲下来,五调错杂,五种不同的真气也随着曲调发出,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没有个三五年的修习,绝对做不到这般圆转自如。”
福王愣住了,半晌才道:“了不起啊,本王抚琴五年,今日方遇到一个知音。”
福王府中的人,以为他迷上了抚琴。
这些人,要么以为他在练功,要么以为他在抚琴,也有少数的人以为他在以抚琴的方式练功,又或者以练功的方式抚琴,真正点破这里面门道的,洛影寒是第一人。
雪千崖暗想:“有两下子,这都能听出来。”
他被洛影寒的智慧,再次深深折服。
将真气分为五类,随着五音的变化而变化,每天弹奏数曲,这几年下来,福王的功力,以臻化境。
比起静修打座,或者洗骨伐髓,他自创的“抚琴练功法”更有成效。
洛影寒道:“知音二字,万万不敢当。”
福王道:“请进来坐。”
洛影寒、雪千崖走进了屋中。
别看福王周柏面容和蔼,语气也温和,到了他这种境界的高手,杀人只在呼吸之间。一个不小心,人头就会落地。
这几步路,看起来简单,走起来,却是生死之路。
洛、雪二人走进去,从容坐下,早有婢女端茶进来。
茶色微黄,冒着丝丝热气。
周柏认真打量着洛影寒、雪千崖二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身黑衣的雪千崖身上,周柏道:“这位老英雄,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十七年前,洪泰帝被废,不少武林高手赶去替他出头,想必你也参与了吧?”
只略一思索,他便想到了十七年前,福王的心思跳动极快。
洛影寒听到“洪泰帝被废”这五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是十七年前的皇宫,洛影寒一直在猜,究竟十七年前,皇宫里发生了什么?这回他说得很清楚,十七年前,洪泰帝被废。
当今天子是隆武帝,洪泰帝是隆武帝的伯父,洛影寒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至于洪泰帝为什么被废?被谁所废?那就不知道了。
自古以来,天子的废立,往往伴随着数不清的流血牺牲。历史上有权臣废天子,有宦官废天子,也有外戚废天子……这种事往往发生在昏庸无能的天子身上。
洪泰帝,并不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
洛影寒心想:“这事实在奇怪,天子的废立,那只是宫廷之中的事情,怎么雪千崖、端木吹雪、段八荒这些高手,当年全都跑去皇城呢?还有一个人也参与过,李神医……”
李神医觉得福王有些面善,虽是苏仲淹假冒时所说,相信也是事实吧。
还不止这些,洛影寒估计,师父无尘子,大概也参与了。
这就更奇怪了。
无尘子一心扑在武道上,凡尘俗事,已经很难让他动心了。
连他也跑去皇城,替洪泰帝出头,这……
雪千崖面不改色,道:“你的记性不错,这么多年的事情,还记得清楚。”
见他直言不讳,福王道:“洪泰帝信奸邪,诛忠臣,秽宫廷,行无道,大兴土木,妄动刀兵,置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英察忮刻,好大喜功,欲以天下之财,济一己之私,最终导致臣民群反,也算自食其果了。”
洛影寒心想:“这人说话一套一套的,洪泰帝有这么不堪么?”
十七年前,他才刚刚出生,这些年来,洪泰帝成了大梁朝所有老百姓的一个禁忌,也没有谁敢妄议。本来江湖人不必买朝廷的账,可是他生活的地方——巽影山,也没有谁敢多说几个字,他听到的消息并不多。
雪千崖拊掌,道:“佩服佩服,福王巅倒黑白的本事,当真举世无双。”
洛影寒一愣,听他这么说,洪泰帝并不是福王所说的这种人。
福王周柏道:“然则,在你心里,洪泰帝是什么样的人?”
雪千崖昂首道:“宽厚仁慈、心系百姓、雄才大略、高瞻远瞩、勤勉为政、励精图治,堪称今之尧舜!”
福王打了个“哈哈”,摇头道:“想不到,在你心中,洪泰帝如此的英明神武!”
雪千崖道:“洪泰帝乃是你的兄长,何以你要这般不分黑白,泼他脏水呢。”
洪泰帝名叫周松,乃嫡长子,正是福王楚王等人的兄长。理所当然,由他做了皇帝。可惜只过了五年,被废。
周柏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本王就是想知道,洪泰帝究竟有何过人之处,使得尔等江湖好汉,一听说他有事,便千里迢迢,远赴宫廷,助他脱难。”
雪千崖道:“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只因他是……大梁的希望!”
福王一愣,道:“这话怎讲?”
雪千崖道:“对外,北拒龙羌,东抗楚戎;对内,轻徭薄赋,鼓励耕桑。亲贤臣,远小人,诛奸宦,制权臣,兴科举,重振国家抡材大典,心胸博大,容纳天地,对待江湖人士,也一样礼敬有加……如此种种,无不叫人振奋。”
福王周柏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
雪千崖意外至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本来以为,福王跟洪泰帝是对立的,没想到,福王竟然说他说得没错。
福王道:“当今天子昏弱,不理朝政,一心修玄,意图长生不老,置天下百姓于水火而不顾,如此昏君,你说该不该起兵伐之?”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平和中正,没有一丝的波澜,似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雪千崖、洛影寒对视一眼,均觉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