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她的剑法日益精进，竟丝毫不见轻松，反而活得越来越累了，心中的问题，也是越来越多。特别是最近这几年，她发现自己这辈子，根本就没有什么自由可言了，心中那份失落可想而知了。
这样活着，跟个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任你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她以剑拄地，神情说不出地萧索，她叹道：“一入杀宗，永不回头。这句话你信吗？”
不是不想回头，而是不可能再回头。
洛影寒细品这八个字，不难品出这当中的无奈。
“何止是杀宗，整个江湖都是这样，一天是江湖客，这辈子都是江湖客。”
洛影寒道：“就算让你离开了杀宗，你还能像以前那样过清静日子吗？你的武功这么高，很多人都会臣服于你，可是，仍然会有一小部分人仇恨你，算计你，视你为平生最大的威胁，一心谋算，要将你铲除。”
这话，褚婆婆倒也认同。
褚婆婆道：“这套剑法，师父说过，只传我一人，不传第二人。她们不可能会。”
洛影寒听出来了，道：“你也是铸剑谷的弟子？你是端木吹雪的……师姐？”
褚婆婆道：“我有那么老吗？师姐妹四人，我最年轻，我是小师妹。”
洛影寒意外极了，没想到，这个褚婆婆，竟然是端木吹雪、楚清音的师妹。看她的年纪，还不到六十岁，从年龄来看，倒也像。
洛影寒听宫心竹说过，她还有一个二师叔，已经离世了。
洛影寒道：“真的没有想到……”
褚婆婆右手一摆，制止他说话，道：“铸剑谷现在怎么样了？”
她离开师门，已有十五年之久了。
洛影寒把江湖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告诉她，现在铸剑谷的掌门人，是宫心竹。又把他和宫心竹之间的关系，说了出来。
褚婆婆脸色稍缓，道：“这个小娃娃，很小的时候，我见过她，长得讨人喜爱，特别是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点漆一般。那时候，她还小，对我这个小师叔大概没什么印象吧。”
洛影寒道：“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您，要是她知道您的存在，一定会很开心。”
褚婆婆苦笑一下，要是洛影寒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笑。
褚婆婆道：“唉，我这一生，也是够了，无儿无女，师门不容，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匆匆走过场，终将与草木同朽。”
这不也是大多数人的宿命吗？
“师门不容”这四个字背后，显然还有一段故事，只不过洛影寒不好过问罢了。
洛影寒并不接话，褚婆婆感慨了一下人生，道：“趁尊主还没有改变主意，赶紧下山，迟了就来不及了。”
她所谓的来不及了，指的是，尊主向他喂食毒药“子午夺命丹”，洛影寒已经知道了，袁琼芝所谓的“子午夺命丹”，根本就是假的，是她用来蛊惑人心的东西，他一点都不担心。
洛影寒见她这样关心他，内心隐隐有些感动，前面两人多次交手，均是恨透了对方，没想到，知晓对方的身份之后，两人立刻化敌为友了。
他是宫心竹的夫婿，宫心竹是铸剑谷的掌门，褚婆婆自然不会再对他心怀敌意。
洛影寒道：“不用担心，尊主跟我说了，我随时可以离去。”
褚婆婆这才松了一口气。
洛影寒问起吴夜游，原来吴夜游被褚婆婆关押起来了。
洛影寒道：“我与丐帮交情颇深，还请婆婆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为难吴帮主。”
褚婆婆道：“吴夜游的武功，我向来是极为佩服的，在来这里之前，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接近四品巅峰的高手，我只不过是一名四品初境的剑客罢了，只因我来得早，修为提升也就更快一些。”
算起来，褚婆婆来这里，至少也有十五年以上了，那个时候，他和宫心竹均还小……而吴夜游是十二年前来的，晚了两三个年头，修为上的差距便体现出来了。
洛影寒道：“为什么要搬剑呢？剑阁里的剑，好好收藏着，不就行了？”
他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褚婆婆对山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找他答疑解惑，最好不过了。
褚婆婆道：“唉，说来奇怪，这里终年浓雾笼罩，可是每个月当中，总有那么两三天，会出太阳，到了出太阳的日子，尊主就会叫人，把这些剑搬出来晒晒，等到太阳下山之后，又要搬进去。”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洛影寒心想：“看来这玉龙山上，奇怪的事情还挺多的。”
洛影寒看了一眼，眼前上千把剑，这背后，是多少门派的陨落。
洛影寒想起了中原四大派守护的那个重大秘密，那个提都不能提的秘密，按照他的推断，这个秘密，极有可能跟杀宗有关。
昨晚他和袁琼芝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很想问问，只是觉得难以启齿。当时他刚刚得知母亲是谁，急着打听跟母亲相关的事情，有关杀宗的秘密，他就不太方便询问了。
此刻，这个秘密，又在他脑海之中翻腾了，他想要压下去，却怎么也压不下，只好开口。
褚婆婆一怔，道：“你说的这个秘密，我也听说过，只不过，这个秘密，具体说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情，跟杀宗没有关系。”
洛影寒好生意外，如果说不是杀宗在守护这个秘密，又会是谁呢？
这些年来，玉龙山上生出浓雾，杀宗弟子的活动范围，大大受限，可是以前呢，他们纵横天下，杀过多少人？灭过多少门派？
洛影寒双目微眯，心头迷惑，这个江湖，似乎处处充斥着奇谲诡异。
褚婆婆道：“到了出太阳的日子，尊主就会叫搬剑弟子，把阁中的藏剑搬到外面来晒，每一把剑，都要拔出剑鞘，以免生锈，晒完之后，又要重新搬回洞中。”
洛影寒道：“幸好我没有答应她，不然这工作，也挺无聊的。”
他左右看看，冰洞之中，墙壁上面，处处都有剑痕。
搬剑弟子累是累了点，却也不见得完全没有好处，至少有机会来剑阁观摩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