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的进度这么快。”
多罗古领着孟轩走在阿古诺利巨树上,目光有些感概的说道。
“这一次我专门为你申请了三天‘真假迷境’的使用权,我和幻流的老家伙会亲自为你督阵,虽然真假迷境拥有一定的保护功能,很少出现意外,但也并非绝对,幻流的老家伙当初是参加了迷境布置的,有他在会安全不少。”
“有劳导师费心,不过对于‘真假迷境’的效果我并不是很了解,资料上说,这一迷境是通过放大潜意识的压迫力,从而对显意识进行锻造,但具体形式并没有详细的介绍。”
孟轩跟在多罗古的身后,朝着阿古诺利学院走去,认真的请教。
“真假迷境,是一条路径,是一条明见心灵之路,在那里,你会看见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一切种种,恐惧、依恋、懦弱……”
“具体形式,很难对你说清,总之,归结为一句话:找到你的坚持,不要迷失,不要停下你的脚步,坚定的走下去。”
多罗古带着孟轩边走边说道。
孟轩点了点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他知道,一旦涉及意识领域的技术和经验,往往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清楚,一般都是寓言性、概括性或者启示性的句子,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够体会到其中的含义。
两人很快来到了阿古诺利学院的门前。
这是黑之森内的初级学院,主要的学员包括黑噬之器正式成员的后代、黑之森小镇中资质卓越的年轻一辈和从外界搜罗来的意志坚定的可塑之才。
学院中教授的都是一些很基本的知识,一般学员最高也不过半步超凡的级别,一旦成为超凡,就会脱离初级学院,选择固定的导师,成为黑噬之器的正式成员。
两人走进了阿古诺利学院之中,现在好像正好是课间,一路上,一个个身穿学徒黑袍,脸上刻满了年轻和朝气的脸庞恭敬的朝穿着刃流制式黑袍的两人行礼,让孟轩恍惚有种进入了魔法学院的感觉。
进入后院,多罗古取出自己的晶卡,刷开了一扇大铁门,带着孟轩在密布树木的后院小径中七拐八拐,忽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隐蔽在树林中的一片空地,两座大概十来米高,四五十米长的巨大石壁出现在了孟轩的面前,两块石壁之间,夹着一条笔直的小径。
石壁上和小径上,都刻画着大量的纹路,密密麻麻,简直像是催眠图谱,一看就是极其复杂的仪式法阵。
在小径入口,孟轩看到了幻流老头克洛狄的身影,在克洛狄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黑噬之器正式成员黑袍的中年人,两个大概十六七岁的男生,正蹲在地上,安慰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身体还有些微微颤抖的漂亮少女。
“你们来了。”
克洛狄对走来的多罗古和孟轩点了点头,在他身旁的中年人也赶忙向多罗古行礼,并向孟轩做出了示意友好的点眉礼。
孟轩先是对着克洛狄行了一礼,然后对中年人回以点眉礼。
“在真假迷境中,最重要的是决心,克服你们的软弱、恐惧、敬畏等等一切负面情绪,如果连分清真假,坚定的将自己的路走下去都做不到,你有什么资格配得上扭曲征服者的称号,格格莉,别再哭哭啼啼,如果你再不擦干你的眼泪,我觉得你就没有再尝试迷境的必要了,我们不会把宝贵的迷境使用资格放在一个爱哭鬼的身上。”
克洛狄语气严厉的朝那个漂亮的十六岁少女呵斥道。
格格莉吓得赶忙吸了吸鼻涕,三下两下擦干了眼泪,紧紧的绷着一张小脸,不敢有任何表情。
其他两个小男生似乎想替她求情,但在克洛狄严厉的眼神下,识相的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克洛狄,对待新人要多一点宽容,不要这么严厉嘛,你看把小家伙们吓的,这就是今年你们幻流着重培养的几个小家伙?”
多罗古看了一眼几个学徒小家伙说道。
“不错,都是不错的苗子,不过太稚嫩了,实力不弱,都是凡人巅峰级别了,可惜连真假迷境第一阶段的前十米都走不过去,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克洛狄十分不满的瞪了身边像是学院教员的中年人一眼,中年人只能也一脸无奈的陪着笑脸。
“行了吧克洛狄,凡事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
多罗古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嘿嘿一声笑了起来,有意无意的看了孟轩一眼。
“你可闭嘴吧,我的人还要休息好一会儿,让这小子上去试试能走多远。”
克洛狄没好气的瞪了多罗古一眼,这家伙,还和自己炫耀上了?
多罗古嘿嘿一笑,也不和克洛狄老头计较,转头对孟轩说道:“去试试吧,记住,不要停留,不要迷失,坚定的往前走,可别给我丢脸。”
孟轩点了点头,缓缓朝真假迷境走去。
中年教员和几个刚刚被训斥了一顿的少年少女都好奇的盯着孟轩的身影。
关于孟轩的事情,刚刚克洛狄也提前给他们介绍了一下。
看着和他们年纪差不太多的孟轩,对方居然已经是凝聚了秘纹的正式成员,并且还是加入组织之前自己通过古法晋升的。
这让他们多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只有走过扭曲之路,才会知道这条路有多艰难。
任何一点恐惧、畏惧、迟疑等等负面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一不小心就会堕落和疯狂。
他们也想知道,和他们一样第一次尝试真假迷境的孟轩,究竟能走出多远。
“你觉得他能走多远?”
多罗古看着朝真假迷境小径走去的孟轩,向克洛狄问道。
“我怎么知道。”
克洛狄没好气的问道。
“真假迷境,说到底是帮助使用者明了心灵的路径,每个人的心灵是不一样的,所面临的难度也不一样,心思简单纯净坚定的人,潜意识中的负面信息就越少,面临的考验越简单,心思越阴沉复杂的人,潜意识中的负面信息就越多,面临的考验也就越困难。
显意识强度和掌控度只是其中一个条件,最重要还是看他能否正视自己的负面情绪,坚定的相信自己的判断,把自己的路走下去。”
克洛狄耸了耸肩。
孟轩缓缓的走入了小径之中,随着他的靠近,石壁和小径上复杂到了极致的纹路就像晃动了起来,连成了一片,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的虚幻和恍惚。
一股熟悉的不真实感和诡异感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耳边传来莫名的震动,使用无尽阶梯法穿梭世界的奇特感觉让他心头微微一震。
越往前走,越有一种行走在水底的阻碍感。
当他踏步跨入布满阵纹的小径的时候。
嗡!!
一股震动感传来,孟轩感觉到了面前出现了一层细微的薄膜阻隔。
界壁?!
孟轩心头一紧。
难道自己机缘巧合,在复杂阵纹的帮助下,强化了灵感和恍惚感,在不经意之间居然用出了无尽阶梯法,进行了界域穿梭?
他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踏出了一步,穿过了薄膜。
剧烈的界域穿梭震感传来,孟轩眼前一花,随后一切都变得真实了起来。
他就像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回来了?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就等着你一起吃饭了。”
孟轩怔了怔,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他眼前恍惚的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个不大但摆设十分温馨整洁的小家。
在客厅的一角,摆放着一张小餐桌,上面摆放着三四样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出一股微微的香味。
一个披散着头发,身穿一身宽松睡衣,素面朝天,身材微微有些发胖,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的熟悉的女人的脸。
女人正在对着他微笑,在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大概只有两三岁的幼儿,胖乎乎的脑袋和闪亮亮的大眼睛,看起来十分可爱。
孟轩看向了自己,一身工作制服,手中还提着公文包,站在玄关里,似乎刚刚推门回家。
多么熟悉的场景········
他僵在了原地,忽然有些不敢去看那个女人和她怀里的婴儿。
“你怎么了?工作太累了不舒服吗?”
女人皱了皱眉头,抱着幼儿走到了孟轩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孟轩的额头。
孟轩能够感受到那只手上真实而温暖的触感,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生命的气息和真实的脉搏。
站在他面前的,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真正的人。
他前世的妻子。
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合适”的人,他们之间并没有炽烈的感情和依恋,她更像是记忆中的一个不真实的代名词,早就随着时间的消弭而不见了踪影。
他曾经想过,就算前世的这个人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再有一丝波澜,前世的记忆都只像一场梦境般空幻。
但他发现自己错了,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并未把一切都忘怀。
即使是平凡的一世,也有太多的故事。
“爸爸~抱抱~~”
牙牙学语的幼儿对孟轩张开了双手,稚嫩的胖嘟嘟的小脸上挂满了可爱的笑容,似乎在为父亲回家而感到高兴。
孟轩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真假迷境么?
“你在干什么?果果让你抱呢。”
女人皱起眉头,一脸的嗔怪,将手中的幼儿举到了孟轩的面前。
他的心中微微有些悸动,站直了身体,定定的朝着女人和小孩看去。
“第一步就停住了么?”
见到孟轩跨入小径的第一步就定在了原地,多罗古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看来他的内心深处,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复杂,否则以他的意识强度,不可能停在第一步。”
克洛狄摇了摇头说道。
看到孟轩停在了第一步,三个少年少女对视了一眼,心中松了口气。
自己好歹走了七八米,怎么也有十几步吧,看上去似乎也不是那么差劲?
孟轩静静的凝视着面前的女人和幼儿,似乎要把他们记在心里。
越看,那股恍惚和沉眠感就越强,潜意识在迅速的把代表理智的显意识拉入混乱之中。
“可惜,你们只是我的记忆,我偶尔可能会去怀念,但绝不会因为过去而停下前进的脚步。”
孟轩用温和的声音对女人说道,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接过女人伸到他面前的瞪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幼儿。
“徐宇鹏!我看你是做梦还没做醒吧?!一回家就在这里说胡话?!”
女人将怀里的婴儿重新放回了怀里,生气的对孟轩说道。
“做梦?也许吧。谁又能分得清梦境和真实?或许,我们都身在梦中,一个真实的梦境。”
孟轩微微一笑,和女人错身而过,一步跨出。
女人好像对他大声说了些什么,似乎还伸出了手去拉扯他,不过这些场景都一闪而逝,随着他一步跨出,迅速的变模糊,一股穿越界壁薄膜的感觉再次出现。
又一个熟悉的场景出现在了孟轩的眼前。
这是一间普通的病房,包括刚才出现的女人在内,好几个人围在病床前。
病床上,一个插着辅助呼吸机,仿佛风中烛火般的消瘦老人,用尽人生最后的力气,用年轻时常年劳力而布满老茧的苍老干枯的手掌紧紧的握住了孟轩的手,他的嘴里咕噜咕噜,似乎在说着什么,他的瞳孔正在缓缓放大,其中残留着一丝丝的不舍。
这双手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而熟悉,这苍老的面目是如此让人难以忘记。
看着那正在缓缓失去生命气息的老人,孟轩心中猛地一痛,就像是被利箭射穿了一般,鼻子一酸,双眼抑制不住的模糊了起来。
他多么想像救回老阿兹勒一样,用扭曲之种救回这个从小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的老人,但他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虚假的幻象。
一股无力感和愤怒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在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仍旧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