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山主大人,属下想起还有一些杂事尚未处理完毕,先行告退。”
若真只是杂事,她又为何要匆匆带走堂内其他人。
漠漠没有多想这些,扔了手中酒坛,将陵天苏的身体扶稳,他看着他那双朦胧满是雾气的眼睛,带着一丝颤音问道:“你身上的衣服……是哪来的?”
陵天苏倒退两步,挣开他的双手,揉了揉眉心,嘟囔说道:“衣服?哦,你说我身上这件……唔……小凤凰的。”
漠漠逼近一步,漆黑的双瞳似有团火焰在无声燃烧,又问道:“小凤凰是谁?”
陵天苏晃了晃脑袋,答道:“小凤凰就是小凤凰啊……”
他说着,扬起一只手臂,宽大的外袍衣袖下垂至手肘处,亮出那枚凤火环,笑道:“就是这枚环儿的主人。”
漠漠一把抓住他那只乱晃的手臂,仔细打量着他手臂上的凤火环,眼神阴晴不定。
“凤火环?凤陨宫?你怎么会跟凤陨宫的人纠缠到一起去?”
陵天苏抽回自己的手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找酒。
“我怎么……知道……就是她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漠漠心中一跳,总算是说到正点子上了。
打铁要趁热,若是醉晕过去就什么话都套不出来了。
赶紧一把扳过他的身体,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急切问道:“然后了,发生了什么?”
漠漠喝了就,双手亦是热乎乎的,贴在脸上不甚舒服,陵天苏有些难受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对上她的双瞳,露出一个苦笑笑容。
“……不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子忧的,这样一来,她便不理我了。”
得,什么都不用多问了……
看来既已成事实,已经问出了个大概,再往深里问想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漠漠无奈叹息,看着渐渐趴着要睡过去的陵天苏,伸出一根手指愤愤的戳了戳他的脸颊,低骂道:“坏小子!”
……………………
在九州之上,顾然率领一众南府军队打败十万北离军队的事情早已传遍各国。
但此刻的顾然并未凯旋还朝,更未乘胜追击。
而是在蛟岭城墙内的阁楼之中,面色冰寒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顾瑾炎额角划过一丝冷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姐姐手中的皮鞭,讪讪一笑,赶紧端过一杯茶水,满脸讨好笑意的端到她面前。
“阿姐喝茶!”
若是放在以往,再大的怒火顾然看在这盏茶的份上也会消得七八。
可如今,当她看到顾瑾炎腕间层层纱布之下的血迹,眉宇间的怒火更甚。
“啪!”
长鞭如灵蛇狂舞,狠狠抽打在顾瑾炎的手背之上。
顾瑾炎痛呼一声,手中茶水溅落在地,瓷片碎裂飞溅。
其实鞭子抽打在手背之上的力度十分精准神奇,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多疼痛,只是手背一麻端不住茶水是真。
“阿姐……”顾瑾炎委屈的捂着手背。
“别叫我阿姐,我没有你这么一个乱来的弟弟!”英气的面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意。
此刻她肩头尚且流淌着从那北离军帐中带回来的沉重伤势。
她的确施展出惊人手段,瞒过了那整整九万大军,找到了千魂军首领的帐篷。
并且在极短甚至不让那莫魂军察觉的时间里,施展出道元领域,将他强杀。
外界流传着,并未惊动任何北离军士。
事实上,并非如此。
她的确能够全身而退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次北离出征,在那十万大军之中,莫魂商还带了一人。
北离巫师。
莫魂商有一盏命灯在那巫师手中,在他气绝的那一刻,命灯灭了。
残灯缥缈而出的烟雾,凝聚出了当时的刺杀场景。
其结果自然便是顾然一瞬间,身陷重围,被整整九万人围杀。
此番刺杀,无人知晓。
甚至是她手低下的南府军队,而唯一知晓此事的谢甲,也在她的如山军令之下不得泄露半分。
刺杀莫魂商,她并非毫发无损,既然能够在极短时间里将莫魂商杀死,她自身的伤势也会获得等同代价而变得十分沉重。
从北离军帐到那蛟岭关,之间隔着一座山岭,山岭两道,更分别有着百里之遥。
她知道自己等不到任何援兵,更无法突围。
可是谁能想到,在厮杀的当天夜晚,她竟然看到了他那傻弟弟。
以顾小炎的商人身份出现在了北离军帐之中,最后将她带走。
她承认,在那一刻,顾瑾炎不再是活在她庇佑之下的那个孩子,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及自己的担当。
她不知这几个月以来,他那傻弟弟冒着生命危险,频繁的入那北离国境,甚至是两军交战之地做起了那不要命的生意。
而那生意之下,地底之中,埋藏着无数空间灵石。
在那空间灵石的爆破之风下,他们成功突围,奇迹般的从那九万大军之下活了下来,回到了蛟岭关中。
顾瑾炎的计划盘算得很好,且花了极为昂贵的价格种下这一切。
这一战,他可谓是用等同于顾家整整一年收入换来的成功。
但,打响顾小炎这一名号,以及任何资产,并非源自顾家。
顾瑾炎疼得龇牙咧嘴,坐在凳子上说道:“阿姐,打死不离亲兄弟,反正我不管,这一辈子,我是赖定你做我阿姐了。”
疼不是来自于手腕,而是背后。
在北离军帐之中,顾瑾炎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来自背后的那一致命之刀。
若非其中一位昆仑奴看到那一刀,以自己的身体与武器拦截,恐怕如今的他已经断成两截。
那一刀,含着必杀的威力,饶是体魄强大的那名昆仑奴,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无法化解那一刀的杀机。
他的身体在那一刀之下,化作了漫天血雾。
而顾瑾炎背后,也留下了一刀从肩头劈砍至尾椎的巨大伤口。
顾然扔了手中皮鞭,面无表情的走到内房,从木架之上取出一盒针线,一把剪刀。
她紧抿着唇,默不作声的想用剪刀剪开顾瑾炎背后的衣衫,不过她发现这是多此一举,因为那一刀的狂暴威力,之间将他背后衣衫震成了粉末。
她咬牙放下剪刀,然后穿针引线,将针头在烛火之下烧得滚烫之后,便开始缝合顾瑾炎背后那皮开肉绽恐怖狰狞的伤口。
这次顾然变得无比安静,没有在继续骂他。
顾瑾炎面色比雪还要苍白,双手死死扣住桌子边角,下巴搁在桌面之上,眼神黑亮黑亮。
直至那伤口缝合到了一半,顾然抬首看着那宛若蜈蚣蜿蜒而下的狰狞伤疤时,鼻头一酸,故作平静的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小姑娘了吗?若是被人家小姑娘瞧见你这背后伤疤时,也不怕吓坏了人家。”
顾瑾炎鼻息喷了一口热气,笑道:“做我顾瑾炎的女人,本就是她们三生有幸了,哪里还该嫌弃我,再说了,脸没坏就行。只是可惜啊,这一刀着实诡异,就连那小黄侍炼出来的五散膏都不起效果。”
缝合的手微微一顿,顾然眼中浮现出一抹不解的复杂之色,随即又继续缝合。
她道:“我也不知,这次那北离军帐之中,居然隐藏了北离第一刀客,王川。”
她不认识王川,所以不知其长相为何。
但是在他出刀的那个瞬间,她认出了他的刀法。
王家绝学……血屠刀!
倒也难怪顾瑾炎说五散膏无用,因为那血屠刀气,瞬间可肆意破坏人体内的血气精气,那一刻,若无那位昆仑奴护身抵挡。
这一刻,顾瑾炎恐怕已是骨肉剥落分离,尸首异处了吧。
顾然心中无比感激那位昆仑奴,也不知顾瑾炎何时居然收服了这么一群忠心耿耿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