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木林的脸色不好看。
一旁的卢楷,却是冷笑着,望向他下方的天目湖。
就在陈阳话音刚刚落下。
他面色忽然一变,低头看去。
身下的湖水,不知何时开始的,像是煮沸了一般,不断滚动,冒泡。
就好像,湖水之下,隐藏着什么。
危险的感觉从心头涌起。
下一秒。
一个巨大的黑影,印入眼帘。
那巨大黑影,缓慢的从湖中浮现而出。
率先印入眼中的,是一片圆形的凸顶。
湖水从凸顶向着四周分开。
“岛屿?”
陈阳一愕。
片刻后,下方这庞然大物,显出了真身。
巨龟!
岸边,此刻也爆发一阵喧哗。
“那是什么东西?”
“乌龟?”
“闭嘴!那是佛门的护法神兽!”
有人脸色狂变,低声道:“这是天目湖的湖神,报恩禅寺的护法神兽!”
这只乌龟,乃是几百年前,报恩禅寺一位僧人救下。
待它长大后,便放入了天目湖中。
那位僧人离世时,这只乌龟还曾前去悼念。
再之后,这只乌龟便一直没有出现过。
唯有几次乱世,影响到了报恩禅寺,乌龟才出现,以天降神物的形象,护佑报恩禅寺,不受战事影响。
最近一次,还是几十年前那场近乎影响国家存亡的时候出现过。
甚至当时有许多国家,都试图想要将它抓走。
然而数百年的修行,他早已不是寻常精怪可比。
“想耍威风,也得选对地方,在天目湖玩这一手,真不怕死啊。”
卢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韩木林咽了咽口水,低声道:“这一位,还活着?”
卢楷道:“快死了。”
“但毕竟是湖神,岂能容忍他人侵犯?”
“这位陈真人,今天惹了他的怒火,道门恐要损失一位天才了。”
他脸上,满是笑容。
他很乐意看见这一幕。
“玄阳,下来!”云霄喊道。
几人已经快步的向着岸边狂奔过去。
远在天目湖北岸的报恩禅寺中,一位白眉僧人,此刻骤然睁开双眼。
他面目凝重的向着门外望去:“净空师祖!”
天目湖。
陈阳尚且处在惊愕之中。
这湖水里,怎么还藏着这么一个大家伙?
从这龟壳看,至少得有二十米长。
世界最大的龟,也不可能有这么大吧?
就算是成精的龟,也没可能这么大啊。
“净空大师,是我道门弟子不知,请原谅。”
明一站在岸边,大声道。
他是知晓这只神龟的,谁想陈阳今天会以这种方式出场,完全始料未及。
这只神龟百年不见得能出现一次,上一次出现,已经很是年迈。
很多人都猜测,这只神龟寿元已至,早已死去。
却不想,依旧活的好好的。
水柱缓缓落下,陈阳也踩着湖面。
面前,就是神龟巨大的头颅。
那双眼睛,半睁着,看上去充满了疲倦,以及一丝不满。
似乎对于陈阳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扰,感到不满。
明一等人心里很紧张。
他们并不了解,这位净空师叔的脾性。
但不管如何,他在佛门的地位如此之高,陈阳今日行为,的的确确是太过唐突。
甚至,说一句冒犯、冲撞也不为过。
“你快死了。”
安静的气氛下,陈阳突然开口。
而他说的话,则是让岸边的众人,心里一阵发颤。
他们觉得,陈阳一定是疯了。
对一位佛门的护法神兽,竟然敢如此的不敬。
你快死了!
这种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这与诅咒有什么区别?
哪怕是脾气再好的人,听了也会气愤。
卢楷不禁失笑,他还真没想到,这个道门的天才,会这么主动的找死。
虽然,这只神兽的确寿元将至。
但是正常人都知道,对一位即将步入尘土的人而言,“死亡”是一个忌讳。
极少有人会去触霉头,主动讨论这些。
但陈阳却像是一个愣头青,生冷不忌,什么都敢说。
卢楷都开始有些佩服陈阳了。
胆子可真是大啊。
道门佛门天生就是冤家。
别看佛门一个个都是吃斋念佛,看着人畜无害,真的动起手来,丝毫不会留情的。
他现在主动给对方话柄,说他找死,真的不为过。
“师祖!”
数十个身影,从远处向这里狂奔而来。
那是一群和尚。
最前面的几个五六十岁的僧人,神色激动不已。
他们来到岸边,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只知道,净空师祖出现了。
这么多年,这是净空师祖第一次出现。
这些年来,他们尝试过许多次,主动的找净空师祖,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神龟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发出了“嗯”的声音。
然后将目光凝在陈阳的身上。
僧人们冷静下来,立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将事情告知他们。
听完后,这几位高僧,面色愤怒。
就算是以他们不问世事的心态,此刻都是感到无比的愤怒。
“明一会长,我需要一个解释!”
说话的是报恩禅寺的方丈,明心。
“明心方丈,此事我感到很抱歉。”
明一没什么可说的,陈阳过错在先,且口无遮拦。
他现在不在意什么面子之类,只想保陈阳平安。
“玄阳,过来。”明一喊道。
陈阳却像是没有听见。
他已经将净空全身都打量一遍,确定他的确是快死了。
身上的龟壳泛着一层灰色,好似被一层死气笼罩。
若是不出意外,十年之内,他必将仙逝。
“寿元将至,若是没有机缘,你这一生,便是尽了。”
陈阳不禁感慨,从明心的称呼中,可看出,这神龟恐怕得有几百岁。
而他的道行,应该没到结丹境,大约在冰肌玉骨。
即使如此,能活到现在,也非常不易。
修行一路,步步艰险,稍有差错,便是身死道消。
尤其是妖,修行过程更是困难重重。
他能有今日的造化,已经极为不易。
“一样的话,你要说几遍?”
神龟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很沙哑。
像是许多年没有开口,几乎丧失言语功能一般。
“陈真人,请你立刻离去!”明心沉声道。
陈阳依旧无视,与神龟平视,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份机缘。”
“玄阳!”云霄喝道:“不要无礼!”
明心气息不匀,他此刻只想让陈阳立刻从这里消失。
陈阳没有理会,心念一动,镇运石碑便是从水下游来,出现在他脚下。
似是感应到了镇运石碑,神龟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变化。
他眼神亮亮的望着陈阳,目光低垂,穿过湖水,看见了那块黑色的石碑。
但旋即,却是摇头:“法器不俗,却与我无关。”
陈阳一笑:“是吗?”
下一秒,他的身上,气势骤变。
这股变化,神龟感受的淋漓尽致。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
旋即,则是惊骇,敬畏。
“这份机缘,可够?”陈阳问道。
“够!”
神龟内心激动。
他感受到了。
眼前的陈阳,好似拥有着无上之力。
这种气息,让他看见了生的希望。
他处在当下境界已久,却始终不能打破桎梏。
而今天,他发觉,自己似乎终于看见了希望。
“机缘,我可以给你,却不能白给。”
神龟道:“道长有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他不是四大皆空的圣人,他也有需求,有渴望。
活着,就是他的愿望。
陈阳若能让他打破这份桎梏,就是要他伴随左右,也不是不能考虑。
“先不急。”陈阳一笑:“机缘先送你,待你破了这份桎梏,再细细来说。”
他抬手一挥,一道圣洁的白色光芒,好似从天而降般笼罩了神龟。
众人看的吃惊。
明心等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当这一道白光留下,陈阳轻启唇齿:“你许下善缘无数,因果尽顺,困于此境数百年,今日贫道送你一场机缘造化,余生也该如此,莫不可为恶,否则自有天道前来收你。”
话落之际,他转身飘然向着岸边行去。
而神龟,则是闭上了双眼,庞大的身体,缓缓地沉入了湖中。
众人看的惊愕不已。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唯有神龟清楚,陈阳刚刚那一番看似寻常的话,究竟蕴含着多么巨大的法力。
当他说完之后。
神龟就清晰感应到,自己已经老化,快要失去生机的身体,此刻焕发出了汩汩如泉一般的生机。
真真正正的言出法随啊!
神龟消失于视野。
一切恢复了宁静。
但,众人脸上的惊愕之色,久久不散。
明心等人,不可思议的望着陈阳。
卢楷的表情,僵硬的定格在脸上。
预想之中,神龟大发雷霆,斥责陈阳的场面,为何不见?
为何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不理解,不明白。
“你…陈真人。”明心方丈走过来,客气问道:“你对师祖做了什么?”
陈阳微笑道:“给予他一场造化。”
明心不懂他所说的造化是什么。
但从师祖的反应来看,这份造化,很珍贵,很难得。
于是他双手合十,对陈阳深深鞠躬:“多谢陈真人。”
“客气。”陈阳稽首还礼。
而后看向韩木林二人:“抱歉,耽搁了一些时间。今日的比试,现在开始吧。”
韩木林点点头,心中,也是又多了几分不确信。
他今天请来的六名筑基,哪一个也不弱。
可是,他依旧没有信心。
众人尚且未能平静下来。
他们发现,陈阳简直就是一个挖掘不尽的宝山。
不管是什么情况,似乎,他总能够以出人意料的表现,将其解决。
面对这位江南佛门的护法神兽,做出这等不敬举动,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却能够如此轻易就将其解决。
甚至,还给予了对方一场造化?
他们无法理解。
“方武。”卢楷喊道。
一名二十二三岁,穿着练功服的弟子走上来:“师傅。”
“第一场,你上。”
“是。”
方武乃是卢楷的亲传弟子,八岁拜师真武门,内外兼修。
不过二十二岁,就已经踏入辟谷之境。
一身铁马硬功夫相当扎实,内家功夫也相当不俗。
清朝之前,中华武术有南北二派,内外两家、少林武当峨嵋三大门,武林中三百六十拳种。
晚晴时期,是国术最为落魄的时代。
却也是国术最辉煌的时代。
那个时代,才人辈出,数不尽的国术大家在那战火纷争的橙红年代中闯入人们视野。
以一身拳脚,铮铮铁骨,保家卫国。
同时也向普通人展现出了国术的风采与神奇。
那个时代,出现了杜心五,杨露禅,孙禄堂等等传奇的武术宗师。
津门市老车站,曾有暴徒袭击,杜心五以一只肉掌,空手接下子弹。
西子湖畔,孙禄堂不过眨眼之间,出现在五十米之外,震退敌军。
而在那之后,国术便是以一种令人始料未及的速度,突然就沉落于众人视线之中。
但国术一直存在,一直被延续传承了下来。
真武门。
这座自晚清年间方才创建的门派,并不像八级门、太极门等等传承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拳法。
但卢楷能以真武门掌门身份,担任江南武协会长之位,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
否则,怎敢让方武第一个上场,打首战?
“元行。”陈阳喊道。
大灰还没动,玄成忽然主动走过来:“第一场,我来。”
陈阳道:“让元行……”
“我来,我想上去。”
陈阳看着他。
玄成目光坚毅,说道:“玄阳,你在成长,我们也在成长。”
陈阳道:“很危险。”
“我知道。”玄成道:“我不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我明白这个世界的危险,也懂这个世界的规则。第一场,让我上,可以吗?”
陈阳看着一旁的元行,又看着他,最后点头道:“你上。”
“嗯。”
玄成对他一笑,按住腰间的佩剑,走上前去。
他目光平静之中,夹杂着不可动摇的坚毅。
他必须要上。
他不想一直生活在陈阳的背后。
即使那样他会活的很轻松。
但他是玄成,他还年轻,他觉得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
所以,他来了。
“真武门,方武。”
“陵山道院,玄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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