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忽然就静了下来,众人看似散漫洒脱,其实心里都绷着一根弦,眼看着气氛不对,自然没人敢笑闹了。
安王打了个酒嗝,被身旁的安王妃劝着,晕晕乎乎的坐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长公主不想跟皇帝撕破脸,只能放下身段解释道:“是本宫疏忽了,本宫也没料到纯贵妃居然这般金贵,连一杯酒都喝不得?”
皇帝斜斜的睨了长公主一眼,“纯贵妃当然金贵,别说长姐了,就连朕和母后,都不敢逼迫她分毫,长姐觉得自己能越过朕,还是能越过母后?”
“长姐没有子嗣,自然不知道女子怀孕的辛苦,朕也不怪你,今日若是一杯酒下去,纯贵妃腹中的胎儿有点什么差错,长姐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长公主的脸色很难看,若是她有个儿子,这江山绝对轮不到皇帝来坐!
当初她一力扶持皇帝上位,如今皇帝坐稳了龙椅,就急不可耐要收拾功臣了。
赈灾银本就是一笔烂账,每年都不清不楚的,可皇帝却借故发作,把她的人都处置了。
江南大部分都是她的封地,如今封地上都不是她的人了,日后还有谁会孝敬她?
长公主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不得不低头,“三弟莫气,本宫就知道今日不该来,罢了,日后本宫还是少出来走动吧。”
长公主在箐儿的搀扶下失魂落魄走下去,她这副示弱的姿态倒是引得不少宗亲为她鸣不平。
“端王爷别冲动,您是长辈又能如何?陛下如今已经被纯贵妃迷惑了心智,不会听劝的。”
“父皇在位时,对您颇为敬重,父皇离开之后,也只有您真心疼爱昭阳,您也该多多保重自己,不要再为了昭阳忤逆陛下了……”
长公主三言两语劝走了那些宗亲,等众人都散了,她的脸色才冷了下来。
箐儿气得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居然敢忤逆殿下,奴家现在就去杀了她!”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度,长公主掐住了箐儿大腿根部的软肉,用力的碾压着。
箐儿疼得浑身发抖,却极力忍耐着张开了腿,只要长公主能高兴,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长公主的心情终于平复了许多,轻声道:“我的好箐儿,你打算怎么杀了她?”
“奴家扮成徐君正的模样,把她带到僻静处,一把毒药就能要了她的命!若是长公主不解气,奴家就迷晕她,奴家能让她丑态百出,身败名裂,死不瞑目!”
长公主愉快的笑出了声,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就已经令人兴奋了。
“傻箐儿,你太着急了,虽然本宫想让她死,但本宫也舍不得你去送命啊。”
“她故意激怒本宫,就是为了让本宫下手,今日的除夕宴防守严密,她这是等着本宫自投罗网,本宫有的是耐心,这笔账,本宫迟早要讨回来!”
徐君正的位置并不靠前,但如今谁都知道他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过来套近乎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他不得不应付,直到宴会尾声的时候,他才有了片刻清闲。
长公主正襟危坐,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到了徐君正身上,她很自信,徐君正一定会来找她的!
不管是痛苦的质问,还是虚伪的讨好,甚至是假意的奉承,她都万分期待。
徐君正环视四周,冷清的目光从长公主身上扫了过去,没有丝毫的停留,甚至连一丝恨意都没有流露出来。
他彻底无视了长公主,朝着角落里的南宁县主走了过去。
南宁县主就是当日在大殿上揭开江南贪腐案的姑娘,她知道自己得罪了许多人,若不是陛下刻意维护,封她为县主,她早就被人害了。
可她不悔,她对得起已故的父母亲人,对得起江南数万灾民,她这一生堂堂正正,不愧于天地良心!
她一个人在这里坐了许久,除了安王妃偶尔过来关照她,其他人都很有默契的和她保持距离。
她也不甚在意,一个人自斟自饮,倒也自在。
“我敬南宁县主一杯,若不是县主拼死带着证据回京,徐家如今还蒙冤受屈,我替徐家满门,多谢县主高义。”
徐君正郑重的拜了下去,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身边的太监立刻就满上,他又饮了第二杯,第三杯……
南宁县主站了起来,按住了徐君正的酒杯,“你别喝了,喝得这么急,伤胃。”
徐君正红着眼,固执的摇摇头,“不!县主,您就让我喝完吧,我替我爹,我娘,我三弟,还有我那可怜的妻儿谢谢县主,县主您别拦我,我要喝完的!”
拉拉扯扯之间,南宁还是敌不过徐君正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他喝完了。
“徐大人不必客气,家父与大人是同年的进士,不过家父只得了第八名,后来外放到江南做了个小官。”
“家父早就察觉到了江南的乱象,但江南各大势力盘根错节,实在不是家父可以抗衡的,这些年家父收集了许多证据,直到此次灾情格外严重,家父才下定决心要揭开这一切。”
“这条路实在是太难走了,若不是遇到了安王殿下,我也没命回到京城。家父素来仰慕徐大人才华,时常替大人惋惜,如今大人沉冤得雪,又受陛下爱重,家父在天有灵,想必是很高兴的。”
徐君正晃了晃身体,一旁的太监连忙扶着他坐下来,他的目光已经有些迷离了,思绪也飘到了很远很远……
“我记得你父亲,他出身微寒,一路考中进士实属不易,他是个好官……”
徐君正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南宁就在一旁听着。
她记得徐大人比父亲年轻不少,当年新科状元策马游街,父亲带着她去看,那时的徐大人意气风发,如今却已白了双鬓。
流放西北那些年,徐大人一定过得艰难吧。
长公主怨毒的目光落到了南宁身上,嫉妒几乎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用力的掐着箐儿的胳膊,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箐儿,帮本宫杀了她!本宫现在就要她死!”
箐儿沉默着,没有应答。
长公主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摸了摸箐儿的手,“罢了,今日不行,明日本宫就把她抓回去,本宫要让她受尽世间所有的折磨,敢觊觎本宫的人,她就该死!”
纪云欢看到大舅舅醉醺醺的跑去找南宁郡主道谢,而长公主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这个疯女人,怕是会对县主出手!
纪云欢找来了吴秀清,寒暄了两句就直奔主题,“南宁县主如今住在安王府,她是有功之人,陛下对她格外关照,万万不可出一点闪失。”
“近日让县主少出门,出门一定要带足人手,就算在王府内,也别让她一个人落单,吃食方面更要格外注意……”
纪云欢不厌其烦的交代了许多,这个世道,想毁掉一个女子实在是太容易了。
南宁县主侠肝义胆,一腔孤勇,甚过千万男儿,她敬重县主,不想让自己身上发生过的悲剧在县主身上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