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子, 上朝的人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吃早饭了。谢麟与程素素是风雨无阻的蹭饭份子, 早早过来,程素素还预备着先向谢丞相解释一下, 还没开口,就被谢麟面无表情地提着领子提到一边。
谢丞相对孙媳妇的印象比对孙子好多了。昨天的事情,他已经听林老夫人说过了。程素素如果什么都不讲,谢丞相也是不满意的,如果夸大其辞的告状, 谢丞相也不会满意。恰当的复述了事情, 谢丞相认为,她的“度”拿捏得相当不错。
假装没看到谢麟的动作, 谢丞相和颜悦色地道:“昨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啦,不怪你。”
程素素反手救下自己的领子,也诚恳地说:“当时不觉得, 这一夜深思, ‘不能如您的愿’也是带着怨气故意说的了。是我说的话过份了。”
谢丞相大度地道:“已经很好啦!有些事,该痛快回绝就要痛快回绝, 虚与委蛇、拖拖拉拉的, 让她有了盼头, 日日烦你, 说出去, 能听吗?”这也是他对郦氏不满的地方, 婶子管新婚侄子纳妾的事儿, 有病吧?传出去还以为谢家有病!
程素素很伶俐地表忠心:“我让房里人都别说出去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林老夫人满意极了:“好啦,吃饭啦,大清早的,不提闹心的事儿。”
程素素乖巧地扶她坐下,给她递了筷子,自己才坐好。一时,三房、四房号称也要一起来用早饭的人都到了,彼此叙了座儿。谢麟与程素素依旧是一左一右坐在两位老人家的身边。
见二房没来,谢丞相与林老夫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谢丞相沉默地举箸,众人跟着用餐。
粥才喝了半碗,就有门上的人来报:“二夫人出府了。”
众人愕然,程素素飞快地放下筷子坐端正。林老夫人问道:“去哪儿了?”
“问了马房的,说是回娘家去了。”
谢丞相将筷子一掷:“不用理她!谁都不许去接她!”
林老夫人问道:“郦树芳那里?”
程素素心头一跳,忍不住看谢丞相。谢丞相慢条斯理擦嘴,洗手,然后双手往斜上一拱道:“本相只对圣上做交代。”
艾玛!程素素低下了头,掐着自己的大腿。真是要谢谢郦氏了!她要不这么闹,谢丞相对郦树芳还不至于这么不满,现在只求这位郦大人舐犊情深,一护到底,或许连自己动手都要免了。
正这么想着,二房七娘跑了过来:“阿翁、阿婆,我阿娘走了!”
林老夫人斥道:“哭什么?”
程素素急忙起身,将自己的座位让给她:“七娘,来坐下慢慢说。”
谢七娘没将这笔账记到她头上,只哭着说:“昨天阿爹喝醉了……”话说到一半,谢源自己来了。谢七娘一见他,又不敢说话了。
谢丞相烦得要命:“又怎么了?夫人,这事交给你了,照我说的办。”
谢源一听,忙说:“阿爹、阿娘,这事儿可不能怪我!昨天侄媳妇做生日,我开心呐!多吃了几杯,回来睡着了。阿鹤他娘一回来又抓又挠,我睡着了还道是刺客,就把她推地上了,她就恼了!”说完,又瞪着女儿,“你说,是不是?她还打你来着。”
谢七娘毕竟是母女连心的,哭道:“就算这样,也不好天没亮就回外婆家呀。”
谢丞相与林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全串起来了——昨天,郦氏到长房去搅事没搅成,生气了,回来看丈夫醉死了,受了刺激挠了两把,谢源醉得不辨人鬼挨打就还手了……
谢丞相抬脚就走,程素素推推谢麟:“吃差不多了就跟着阿翁去上朝呀。”
林老夫人对谢源道:“你,去请假,今天别去衙里了。”谢源上次外放给人参了回来之后,谢丞相就给这儿子安排了一个十分清闲的清水衙门蹲着,防他出事儿。请假,那是极其方便的,因为上班不上班,都是一个样儿——没有正事做。
谢源脸上发苦,这是要他去岳父家接妻子吗?
林老夫人道:“都回去吧,今天,谁都不许出府!”
谢七娘问道:“阿婆,那我阿娘呢?”
“她想回娘家散散心,就多住几天冷静冷静,免得回来再吵架。到你的位子上坐下,用完早饭与你姐姐们一起去读书。”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三房、四房表示——很有趣。却十分明白这时候不要乱说话,以免乱了仇恨。
早餐过后,上班的、上学的都走了,娘儿们聚到一起。林老夫人问谢鹤的妻子龚氏:“昨天怎么回事?”
龚氏低声道:“昨天,伺候官人睡下,就听到正房那儿有哭声,过去时,阿家坐在地上。官人让七娘带阿家去她那里暂歇,有事今天再说。可今天一起来,我们去给阿家请安,就发现阿家没在七娘那里宿,是住在了书房,今天一早还就走了。”
“她还年轻呐!做了祖母的人,还跑回娘家,她……”林老夫人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攻击性语言,“好了,她走了,咱们都能松口气了。阿鹤要问,你就说,我说的,今天你也放假,好好歇一天。”
龚氏道:“是。我还是伺候阿婆觉得自在。”
林老夫人一点头。
米氏却喃喃地道:“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呀……郦家上门问罪怎么办?误伤也是伤,哪有打老婆的?”
“我看他们有没有脸来!”林老夫人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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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家并没有想到谢家来讨个什么说法。
娘家也不能无休无止地当她的召唤兽。
郦氏到娘家的时候,郦树芳已经上朝去了,她母亲甄氏到底心疼女儿,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们都欺负我!”
甄氏关注了起来:“怎么回事?坐下来好好说。”一面让人打水给郦氏洗脸。
郦氏终于见到了亲人,洗完脸,帕子提起来就要哭,然后就噎住了——她不是个讲道理的好人,却是大家闺秀,程素素的原话,她是真的学不出口!
甄氏催问,郦氏的嫂子们也催问。郦氏只好先说谢源喝醉了酒打她。甄氏一怔:“这个……为什么呢?就无故的?你不与我说明白了,我怎么为你要个说法?谢府的大门,是好进的吗?”
郦氏吞吞吐吐的:“他吃醉了、睡死了,我叫他,他就……”
郦氏的二嫂先抢话了:“那你就让他睡呀,与酒醉的人讲什么道理呢?你、你,阿家,这孙子都有的人,为了这个跑回娘家,不好吧?”这位是甄氏的娘家侄女,在婆家说话从来很爽快。
郦氏哭道:“你们都欺负我。”
这事儿没法儿为你出头啊!
甄氏道:“得啦,送个信到谢府,叫女婿来接了你回去。别再闹啦!”
就这样?
郦氏是肯定不依的,她最恨的还是长房,咬牙道:“还有长房……”
【你又来了!】二嫂就生气了:“你还惦记着呐?!”
当年的事,郦家也明白郦氏并没有那么清白,帮她,顺手推舟而已——成了,对郦家有利。可这十几年下来,谢麟越发茁壮成长,郦家什么也没得到。再让郦家给郦氏拉犁?郦家上下没有属牛的!
甄氏也不大开心了:“算啦,你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都不乐意。
“长房骂我!”
这就不太好了,二嫂皱眉:“骂你什么了?跑你门上骂的?”
娘家的态度郦氏也感受到了,她也不由发急:“我好心提点她,自己又不能圆房,还不赶紧给那个独苗找个房里的开枝散叶……”
二嫂很愤怒,嗖地站了起来:“阿家,这话能听吗?能传出去吗?还叫姑爷来接,谢家能答应?我看呐,谢家这会子,保不齐正想法子去程家接孙媳妇呢!谁家女儿新婚受这个气,才要跑回娘家呢。”不骂你才怪了!
甄氏道:“你也少说两句!去,派人把八郎叫来,送她回去。”八郎是郦氏的庶弟,现在京城做官,叫他是因为他就是京城辖县的县令,自己就是县衙最大的官儿,不用请假。
郦氏回来是告状找靠山的,不想在亲娘这里都没有得到支持。一想程素素骂她的话,登时气得发昏。甄氏心疼了一下:“快,先扶着去歇着,请个大夫来瞧瞧。”
见郦氏这般,二嫂也缩了缩头,匆忙去命人找了八弟和大夫。大夫开完了药,郦氏的八弟也来了。悄声问怎么了,郦氏回娘家带了小猫,小猫学话倒是不错,原原本本学了。
甄氏道:“那个小东西也是,先答应着就是了,事后不做,谁还会按着她的头不成?”
埋怨着,郦氏的八弟回来了。郦钊,庶出,在家里倒是一样的待遇。郦氏又年长他不少,看庶出的弟妹也是手足,打小在这方面倒是做得不错。郦钊心疼姐姐,也觉得甄氏说得有道理,拒绝的办法有千百种,直说“不能如你的意”,不是对长辈的态度!
忍着气,郦钊对甄氏道:“看姐姐这个样子,送回去了,不定被婆家当成什么了。还是先住一天吧。”甄氏心疼女儿,点点头:“好。”
郦钊索性不回衙里了,留在家里等郦氏醒了,好一通安慰。郦氏有苦说不出,只是哭。郦钊心疼得要命。等郦树芳从宫里回家来,听甄氏这般讲,说:“住什么住?我说今天谢相的脸色怎么不那么好看了呢!老八,现在就送她走!”
郦钊争不过父亲,只得含恨将姐姐扶上车,路上,实在觉得姐姐的样子太可疑了,照她说的,确实不是很占理,委屈也不算太大。可为什么姐姐倒像是被人欺辱得极惨?必有缘故。
说来,郦钊也是亲民官,不喜欢辖内有案子,不代表就不会遇到种种奇葩的案子了。
也许,姐姐是吃了闷亏!
郦钊自己也跳到车上,逼问郦氏:“究竟是什么样的委屈?爹娘兄弟都不能讲?阿姐,你要憋在心里,就要被憋一辈子啦。说出来,以后才能解脱。否则,就是要让欺辱你的人得意了,你想这样吗?”
再三将利害说明白,郦氏才含羞带愤,说:“她骂我是小贱人。”
有这一句,就够郦钊发怒的了:“你那丫环呢?”
“她在我耳朵边儿上说的。别人没听着,呜呜呜呜……”
郦钊当即下令:“停车,回家去!”他要回家告诉父母,为姐姐出头。郦氏也隐隐生出期望来。姐弟俩才出走没多远,调头回了郦府,吞吞吐吐,将这一状告给了郦树芳。
郦树芳叹道:“别闹了,找再多借口,她也是要回婆家的。老八,你就陪她闹吗?快送她走!”
郦钊死活不肯:“阿爹,自己儿女的话都不肯信了吗?”
郦树芳指着女儿道:“这话听起来是你的口气啊!老大亲自送她回婆家,老八给我滚回去睡觉。”信她?这蠢东西有什么好信的?他妈的当年那事儿当我没看出来呐?惹完祸就跑娘家搬救兵!这臭毛病该治了!妈的!胆子大了敢再三把亲爹当枪使了!
郦家老大郦锋深以为然,当即领命动身。
郦氏前脚被她大哥亲自送出门,郦钊后脚就悄悄出府。
人皆有逆鳞,他姐姐受委屈了,他要去找程家好好说道说道。他想过了,想凭自己去谢府讨公道,又或者让父母去做,是很难的。他不怕受罚,只怕不能帮到姐姐。只有将程家一同拖去谢府,才有全面摊牌的机会,好押着那个不懂尊敬长辈的小畜牲磕头赔罪!
郦钊审过案子,知道这种手段之阴毒!然而,再阴毒的手段,只要撕破了脸,它就无效了。若非心疼姐姐,怕出差池,让郦氏留个遗书假装自杀,那是最方便的。除此之外,只有忍,暗中伺机报复。可郦钊真担心,他单纯的姐姐等不到那一天,就要被小畜牲给折磨死了。
拼着认了叔母管事不当,也要问小畜牲不敬长辈之罪!不信谢府能忍这样的孙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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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不巧,程玄在家。
若程玄不在,处置此事的就是程犀。程犀的手段,毕竟斯文。然而程玄在家,郦钊找上门来,便绕不过他。
好在程玄是个很乖的爹,乖巧地坐在上首,听长子与郦钊讨价还价。程犀很沉得住气,一句一句地问郦钊:“敢问,何时、何地、何人在场?前因如何?”
郦钊心道,这是还没告诉娘家?这不摆明了做错了事了吗?否则,新嫁娘遇到这种事不告诉娘家,可能吗?合理吗?他就要闹一闹程家,让程家找上谢府,到时候他好直面谢丞相,将这话问出来!想来谢丞相积年的老官,一点即明。
他就咬住了这一条。
程犀哪是会让步的人呢?哪怕知道妹妹不是吃亏的人,也不能先给自家妹子扣罪名。何况,他可是占理的,一振衣冠:“这么说,舍妹新嫁,便遇着令姐催着纳妾?府上的道理,真是有趣!府上对新妇,也是这样吗?”
程玄这回听明白,点点头:“不错,该问的,”然后就揪着郦钊,“走吧,咱们一块儿去谢府。”
程犀:……
郦钊:……
郦钊是想去相府,可不想被人这么揪着去啊!程犀说登门,也不是这样登门法的。可没人能拉得住程玄,程犀说:“阿爹,此事交给我处置,必叫阿爹满意的。”以往遇事,程犀总是这样说,有时候不用程犀讲,程玄都会丢给徒弟、儿子去办。
然而这一回,程犀猜错了,程玄居然很认真地说:“这事儿得我来。”
程犀怔住了。
也是万万没想到,程玄行走如风,提着郦钊像提团棉花一样,毫不吃力地到了谢府去敲门!程犀跟在后面哪里追得上,赶紧命人牵马,赶到谢府时,程玄已经被请了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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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素正搁那儿道歉呢:“二婶,我年轻不懂事,说话不好听,您恕罪。见过舅舅,给舅舅请安。是我不懂事,说话难听了,气着二婶了。”
郦氏的大哥对她的印象不好不坏,见她先向妹妹道歉再跟自己说话,觉得这态度不错。看这犹带稚气的脸庞,确实不像会泼妇骂街的人,再看妹妹,他了解,确实是会争口舌的。当然,不好在此时下妹妹的脸,指出她诬陷晚辈。
郦锋点点头:“都是一家人,有事说开了就好。”
谢丞相对郦家的识相也很满意:“大郎用过饭了吗?”
“家父说,不办好这差使,不许吃饭,终于可以回家讨口饭吃了。”
谢丞相道:“也罢,你父母必也担心儿女,快些回去告诉他们,好令他们安心吧。”
“是。”
是完了还没转身,程玄提着郦钊,走得比谢府管事还快,就进来了!管事的认识这两个人,郦钊是多少年的亲戚,程玄……生了一张谁看了都不会忘掉的脸。相府管事什么样的眼力肚肠?一看就知道,妈的!郦家又搞事了!
郦锋听到动静一看,傻了:“这是怎么的?”他也认出了程玄。登时脸也黑了!老八这个王八蛋,不是该在家里的吗?他不信程玄有本事杀进郦府就为提他八弟过来!肯定老八跑人家闹事了!妈的!瞒都来不及的事,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嫌丢人不够啊?
后面,程犀追了过来。
难得的当堂对质,开始了。
郦钊被放了下来,不及开口,程犀扶着门喘着粗气问道:“能否让我们知悉原委?”
在谢丞相的心里,郦钊已经是死人了。谢丞相狠狠记上一笔,亲自起身来扶程家父子俩:“快坐下说话!”
程玄对老人还是很尊敬的,又乖巧地坐了下来。谢家以为他们什么都还不知道,只是原委不好由谢丞相来说,乃是胡妈妈讲的。没有任何删减。胡妈妈也恼这二房,既然二房不要脸,她何必给二房留脸?
程犀认真听了,与郦钊在程家说的差别不大,除了一句“小贱人”,可要程犀相信自己妹子能说这三个字……不如相信堂上那个不开脸的大妈!妈的!一定是这个大妈栽赃的!
程犀有点埋怨妹妹,真是的,受欺负了也不讲!他的表情很好地表达了他的情绪,程玄的表情也很严肃!
程素素一看这二位来了,乖巧翻倍,与谢麟过来见过父亲,又对程犀说:“我说错话,该道歉的……”
郦钊不干了:“那是说错话吗?你说的那是什么话?”
“她说的我都知道了,小孩子赌气说了半句话,长辈还要计较成什么样?她已经道过歉了。”谢丞相的脸难以抑制的黑了下来!
程素素受了委屈都没有向娘家告状。结果呢?好么,郦家闹到程家门上了!
差距啊!
那一边,郦钊与郦氏被这一棍子打懵了,谢丞相都知道了,还护着这个小畜牲?由着她辱骂长辈?天旋地转,郦氏昏倒了。
林老夫人只好命人将郦氏扶到二房去休息,再请个大夫。一面有些为难地开口:“这孙媳妇,我很喜欢,亲家不要担心。”
程素素也很乖巧地对父兄说:“我刚嫁人,有些事儿生疏,自己练练就好了。你们连夜过来干嘛?不告诉你们,就是不用你们担心的。有事肯定告诉你们。”
不想程玄认真地说:“你有爹!小孩子遇到事,就该交给大人。你师祖就是这样教我的,”想想又添了一句“没爹还有师父呢。”
紫阳真人讲这话的时候,是告诉徒弟,受欺负不要瞒着,他可不愿恩人的遗孤受气。后来是怕程玄不小心把欺负他的人给打死了。程玄不知道其中曲折,却记住了这个话。
说出来以后,觉得自己是以师父为榜样,很帅。他坐得很骄傲,抻高了双手,一手一个,摸了摸女儿女婿的狗头。
程素素低头脑袋,任摸,感觉还挺不赖的。
郦锋坐不住了,提起弟弟就走:“相公,这小东西发疯了,自己跑出来的。程兄,明日必要他到府上赔罪。我先带他走了。”
谢丞相一脸心塞,摆摆手:“走吧。”
郦锋一刻也不敢在相府停留,带着弟弟就回家,必须向尽快父亲讨个主意了。
谢府晚饭也正没开,正好设宴款待程玄父子。席间,谢丞相与林老夫人说了程素素无数的好话。程犀听得明白,意思是夸她懂事,那不就是夸她有事忍着不告诉娘家吗?这一刻程犀后悔得要死,心疼得要命。凶残劲哪儿去了?!妈的!你倒是凶起来啊!
程犀话里就带了刺:“她就是逞强。好强不是好事儿,总想担事儿,也不怕压得不长个儿。”
林老夫人当即保证,绝不让程素素受委屈!
程犀忙说:“老夫人的话,晚辈是信的。只恐树欲静而风不止。婚姻是两姓之好,说是两姓,便不该对姻亲的家事指手划脚。舍妹既归谢氏,做哥哥的能为她做的也是有限的。晚辈担心得太多,失言之处,还望恕罪。”
这话很重,然而考虑到郦钊跑到程家门上闹事,谢丞相必须得忍,也得承认,这话说得是很有道理的。郑重地保证:“风雨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
程犀起身一礼,道:“晚辈无礼。”
谢麟抽噎了一声,举袖试泪,程素素拿着个帕子,搁那儿哄他:“谢先生,别哭啦。喂!别哭了!我爹来了,轮到你哄我了,再哭他会打你的。”
程犀噗一声笑了出来,谢丞相也一同笑了起来。
谢麟与程素素都一起笑了出来。
程玄一副乖巧的模样,摇摇头:“不打,你做了错事,我才要打他。不过……他不禁打。还是算了吧。”
程玄之呆,谢丞相也是一眼望到底的,此时又有一点糊涂了,不知道他是真呆还是装傻。从进门,程玄说的话有限,却是句句往心上扎刀子。有爹没爹,妻子做错事要打丈夫,不禁打就没打……
谢丞相想得,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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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用完,宵禁的时候也到了,谢丞相还想留程玄住一晚,命人送了命回程府。自己却与程玄住在自己的书房里,秉烛夜谈。
程犀就被谢麟给接到自己院子里住去。
踏进院子,就听程素素说:“有爹在,阿翁估计……”
程犀用力的咳嗽。
程素素果断闭嘴,默默地将人迎进了东厢。
谢麟眼圈还有点红,请程犀坐下之后,踌躇着该不该请他一起对付郦树芳。却听程犀道:“风起青萍之末,妇道人家怄气,要怄出大事了。”
谢麟试探地问:“道灵?”
程犀道:“无法善了了吧?”
谢麟道:“是。”
程犀很干脆地说:“那就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