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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冷大滴地从额头掉了下来, 程素素被吓到了——她一剪子把亲哥给扎了。
这祸闯得可真不小!
程素素慌乱地甩手,想把剪刀甩掉了看程犀的伤势:“大哥, 大哥,我看看,你怎么了?疼不疼?流血了没?”再看程犀袖上点点血痕, 程素素魂都要飞了!
程犀忍住疼,再次捂住她的嘴:“噤声!”低头看了看袖子,又看了看程素素的手。剪刀还挂在她的手上,带着些血迹。程犀将剪刀取下来,回头喊一声:“三郎!出来!知道你悄悄跟着呢!”
程羽应声而至:“我在!”他确是见大哥与赖三耳语,然后匆匆离开, 好奇心起, 便跟了上来。
他不比程犀, 既不曾看到程素素的壮举, 也没猜出来程素素干的好事。一看妹子两眼通红, 头发毛了, 衣服也蹭得歪了, 登时在大哥面前端起架子表现:“死丫头, 去哪里了?!不知道找你找得急吗?!下回出门, 得找根绳儿把你栓了牵着走!”
程犀揉着手臂,打断了他, 将剪刀给他:“行了,你拿着这个,有人问起, 就说是你干的!”
“我……我干什么啦?”程羽一头雾水。
因听了传言,跑来向程犀告密的赖三,悄悄地伸出一指,戳戳程羽,再指指打滚的那位仁兄。程羽眨巴眨巴眼睛,吃惊地问程犀:“这谁干……”
“不是你干的么?朱大娘子要他害你,你反将他,咳咳。去,再扎两剪子!”程犀觉得手臂没那么疼了,膝盖有些发紧。
大哥吩咐了,顶缸就顶缸!程羽抄起剪子:“我来!”
他比程素素大两岁,力气也大些。不爱读书,倒对枪棒有些兴趣。微弯的剪刀在他的手里,依旧是件凶器。
倒地的无赖在本地也算是名人了,人都不敢上去扶他,就怕被他讹上。程羽大步上前,一顿乱戳:“叫你害我!”
围观之人颇觉畅意,都口上说说:“别打了别打了,哟,你程道士家的俊小子吧?叫你家大人来打他!”没一个拉开他不叫他戳的。
这会儿功夫,卢氏与小青也找了过来,卢氏头上那支新簪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小青脚上的鞋子也跑丢了一只。两人一边一个,把着程素素两臂,也不敢再放开。
程犀对卢氏道:“有话回家说,先给素素打理一下。素素,回家什么都不许说,等我回去。”等到程素素点了头,程犀才离开。
上前,团团作揖,道:“舍弟遇到歹人行凶,为自保,方才如此!”
一边是秀才,一边是无赖,受害者(正在行凶)是个俊秀已极的小男孩儿,加害者(满地打滚)的那个,在地上滚得灰头土脸。围观者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无赖是想捉了令弟去卖吧?”
程犀微笑:“还请诸位父老仗义出手,将此獠扭送官府,我请诸位喝茶。”
道德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父老乡亲一齐说:“我等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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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程素素只觉得一切像在做梦,从她扎完人,到正义的父老将人自地上揪起,也不过十几息的时间。
卢氏一摸头上,自家的旧梳子还插得稳稳的,摘下来给程素素抿抿头发。又理了衣裳。
程素素只关切地问小青:“小青姐,挤散了,你没事儿吧?”自己是目标,小青就是被牵连的无妄之灾。
小青吓白的脸色还没的缓过来,不停点头:“姐儿,你还好吗?”
“回家说。”
“嗯嗯。”
卢氏手下利索,须臾将程素素又收拾成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了:“姐儿,咱去找大娘子,回家了。”
程素素点点头,冷不防看到了赖三。她之前不认识赖三,但是记得此人是与程犀一道过来的,虽然看起来也是个无赖,但是……
程素素站住了,定定地看着赖三,想让他看一下程犀的胳膊。正在想着怎么打招呼,赖三双膝一弯,并拢双膝,用两条小腿挪了过来:“小娘子好。小人赖三,受大郎照看的!”
他客气极了。地上躺着的那位仁兄,必是这小娘子下的狠手。是个男人,都得怕!这才多大的小丫头啊!
程素素挤出一个笑来:“有劳。请你跟着我大哥,看看他的手臂。三娘,有茶钱给他几个。”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
卢氏摸摸钱袋,摸出一把铜钱来给赖三。赖三一面说不敢要,一面将钱塞进了腰带来。再看程素素,对他一点头,带着母女俩扬长而去。
赖三这才长出一口气:“亲娘叻!读书人家出来的,都惹不得!”
程素素远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满心想着程犀的胳膊怎么办!扎坏了不能写字怎么办?!见到赵氏,任凭怎么问,也不吭气,实则心里全然没有把握。赵氏以为她是因走失而受到惊吓,也不再多逼问,只说:“回家煎碗安神汤喝了,好好睡一觉,发一发汗,就好啦。这节还有好几天呢!”
程犀是不用担心的,赵氏左右只找到程珪、程素素两个,便问:“三郎呢?”
程素素忙说:“刚才看到大哥带着三哥,让咱们先回家。”
赵氏不是个好奇的人,听到有长子,便放心:“好,回去鹅蛋也该煮上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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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程犀与程羽两个,与众父老一道,将无赖扭送到官衙。赖三贼头贼脑跟着,觑了个空儿,凑上前来,低声道:“大郎,小娘子给小人赏钱,叫来问大郎手伤。”
程犀将左袖卷起,一看,皮也没破,却是被戳紫了一大片。甩甩手,笑道:“这丫头,不吃亏。三郎也去吧,这事儿,我领你的情,却不好说出来。你们不喜欢上堂,我明白。让我家三弟说,是他们行凶时嚷出来的就是了。”
赖三将话捎到了,将头一缩,跑了。边跑边想:程大秀才真是仗义。
那一边,有诸多父老做人证:“我们都看到了。”他们只是看到无赖满地打滚,以及程羽追着边戳边骂。也是看到了,不假。
程羽一口咬定:“就是他!朱家婆娘叫他来的!”
知府一个头两个大,哭丧着脸。他一边是李巽,相府的侄子,另一边是程玄,苦主家长。瞒也瞒不下去,对李巽道:“下官今年的考语,算是完了!”
才报了个何家忤逆不孝的案子上去,这又来一个□□案,可见他的教化十分不得力。李巽什么许诺也不给他,只说:“还未问案,说什么都为时尚早,是也不是?”
知府一想,反正已经倒霉了,压不下去了,那就破一破案,好歹能换个“秉公”的名头。
苦主这一方,全由程犀发言,便了笔纸,顷刻书就状纸。知府收了状子,心中一乐——程犀将何家又扯进去了!妙!
也不算是攀咬,何家的案子,本就有朱大娘子的影子。忤逆之事与她无关,寻道士驱邪却是她的主意。这一下,两件案子有了牵扯。或两案并一案,或使李巽睁一眼闭一眼,都是可以的。
然而有些话,须得私下讲,知府清清嗓子,令将这无赖收监,择日问讯。又好言安抚,请程家人且回去,夸赞父老几句,恶人已经收监,让百姓们日子照过。
程犀与道一交换着眼色,齐齐向知府告退。程玄无可不可,一言不发,跟着儿子、弟子,回到家中。
路上人多,不好交谈,一行人走得慢,程犀又要兑现请大家喝茶的诺言。往茶摊子上压了一块银角子,包了茶摊子一天,才得归家。
走到家门口,程羽忽然“啊”了一声:“那个无赖是被朱家婆娘派来害幺妹的?是被幺妹给扎成……那样的?”
道一本还要问原委,听他这一声,顿时全明白了,脸黑得不成样子。程犀抬起右手,拍在程羽后脑勺上:“进去!”
气死了,这会儿才想明白!怎么笨成这样?
道一默不作声,上前拍门,门开得很快,程素素就站在门内等着。一见道一便问:“师兄,我大哥呢?他……”
道一往旁一闪,露出程犀来。程素素扑了上去:“大哥!你胳膊怎么样了?我看看!我没跟娘说,悄悄叫三娘先找郎中了,你……这右手……”
道一忍不了这蠢样,将她提着领子拎到一旁放了:“你右他左!右手没事!”
程素素呆立了足够扎八个无赖的时间,彻底醒了,脸上一红,讪讪地道:“我、我去告诉娘!”说完,扭头就跑。小青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程犀道:“别堵门口了,进去吧……”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个带着怯意的、讨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人问程道长、程大秀才安。”
道门也分许多流派,各派之间的较量从未少过。若只是见解分歧,顶多打打嘴仗。奈何今上崇道,道士犹尊,道统之争又夹杂着权势,也是一潭浑水。又佛道两教圣前争宠。四下打架,小师妹难免要受波及。最不能容忍的是,拼命去争,果子还就那么大一点儿!
程犀原先所虑,也有此因。祠部司的管事官员,全不用僧道!僧道修成朝廷承认的大德,或许得赠衣饰,再进一步,得赐号而已。国家制度,便没有令僧道做高官的。至若因圣上笃信而得的其余好处,师兄弟都看得真真的,暴利,或有加官,也要有命拿才是。
虽说师祖师伯现在京中支持,然则程素素一个女孩儿,卷进去做什么?就算师祖一系赢了,于她有什么益处?
如今道一又郑重说出来,可见事态愈发严重,更是觉得妹子授箓不是个好主意了。稍作思考便问道:“师伯打算争一争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世人皆道神仙好,神仙也要打架了。”
“师祖……依旧是失语症么?”
道一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很长时间的静默,程犀缓缓开口道:“我已中了秀才,预备来年考举人,若是走运,后年便考进士去。”
“这么巧就会有科考了?”哪年有科考,全看上头的意思,有时一年一考,有时数年一考。开科也不相同,并不知晓当年要开哪几科。
程犀道:“早作准备,总是不会错的。若我考上举人,你便还俗,如何?”
“我做惯道士了。”
程犀低声道:“我心里,总当你是大哥的。”
道一笑笑。
程犀道:“既道门混乱,我又得中,你们何必再陷在其中?便是师祖,也不是恋栈之人。也……不虔诚……”
“你看好家里就是。”
“我对爹娘说去。”
“本朝律令,同姓不婚,异姓不养,养,男童必不过三岁,师父师娘拣到我的时候,我已经五岁啦。时也,命也。”
“那也……”
“师祖曾对师父下了死令,要他看好五行观,师父……唉,还是我来看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难兄难弟都是一声长叹。程玄万事不管,使他们得到了磨练。在同龄人在为“我已长大,为何还要管我,不令人作主”闹别扭的时候,他们已经当家作主了。
然而,他们偶尔也会感到困顿乏累,也想累的时候有一双遮天羽翼可以庇佑。一回头,看到这样一位师父,一个爹,又只得咬牙挺下来。
程犀嘟囔一声:“忙不完的事儿。”
“累了?”道一微笑着张开双臂,“来,大哥给你靠。”
程犀哭笑不得,仰面看他:“哥,别闹,说好了,哪怕我只是中个举人,你也还俗来。”
道一双臂一振:“就要去府学了,机会就这一次。”
程犀挣扎一下,也张开双臂。
两人用力拥抱了一下,心里觉得安宁了许多,觉得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程犀道:“说定了。”
道一没有答允,只是说:“幺妹那里,我来说吧。”
两人愈加用力拥抱一下,正要分开,忽尔觉得不大对劲儿,一齐回头看向房门。
程素素大半身子掩在墙后,双后死死扳着门框,只将脑袋露在外面,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嘴巴也张开了,蠢蠢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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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师兄和大哥留在屋子里,程素素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被扔在一边晾着了。从未有过的待遇,让她又多呆怔了一会儿。这要怎么应对呢?跟出去?他们已经说完了吧?
那就……出去看看?
程素素犹豫半晌,刚才二人一齐看她的眼神,让她到现在还有点怵。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终于,好奇心压倒了顾忌,程素素跳下椅子,奔向门外。心道:他们要凶我,我就接着耍赖!
现实永远是挑战想象力的存在!
青年的道一比少年的程犀高出半头,皆是劲瘦身形,一高一矮,错落有致,阳光透过树冠,投下斑驳的光,洒在他们的身上。
程素素倒吸一口凉气,拍着小胸脯,倒退三步,退回了门内。想想又不甘心,扒着门框往外偷窥。
哪知道一与程犀都是警觉的人,几乎在同时发现了她。
程素素尴尬极了,也失语了。
程犀与道一心底坦荡,见她这副模样,不觉好笑,顺势放开彼此。程犀扬声道:“要出来就出来,有话问便问,遮遮掩掩,反显得小器了。”
【你想要我问神马?!!!!你还想要我问神?!!!】程素素僵在了门框上!
只见青年与少年,并肩而来,程素素的脑子一时还是转不过弯儿来。程犀皱着眉,将妹子从门框上摘下来,放到地上,摆正:“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程素素尴尬极了,没话找话:“你们说什么呢?”
道一又恢复了冷面:“不行。”
“咦?”
“你授箓的事,不行。”
程素素急了:“凭什么呀?”
道一慢慢走到东墙边上,每一步都很沉稳有力。贴墙是一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卷轴。道一随手抽了一本薄册子,再慢慢走过来,程素素只觉得他每走一步,自己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道一将册子递到她的面前:“这是我写给入门弟子的,你识得字么?”
“识得。”
“自己看。”
看就看!程素素赌气接过,愤愤地打开,越看小脸越是煞白——这是□□一手书的、告知欲修道的弟子如何授箓、得度牒、要做何等功课的册子。
程素素头一回知道,道士度牒,是要考的!考试,她倒不担心。让她胆寒的是,道士授箓,不是授一回就算完的,得一级一级往上考,每升一级,要再考一次!
道士的功课也很可怕,所有的科目里,她只会一本《道德经》,其余庄子、列子,她没有通读过。还有一些诸如《三洞法服科戒文》的,更是闻所未闻!道一开出来的书单就有几十行。
如果这些还能硬扛的话,画符就让程素素想逃了。穿越前,她见过某宝卖“考试必过符”,不过竖行字,两边勾两道花边而已。真正的道符,小者也有一尺见方,笔划不断犹如迷宫地图,上面没有一个她能认出来的字符!常用道符,总得有几十个。至于其他符箓,只道一知道的,就数以百计了。
程素素看得投入,呆呆地捧着书,不自觉地仰头问道:“度牒不能买吗?”
真是能耐了!还知道作弊了!
程犀好气又好笑,道一耐心地道:“买完了呢?给我翻到最后一页。”
程素素闻风而动,翻到最后一页——买了的,要运气好才好,运气不好,遇到朝廷清理道士,被认为不学无术,还是会被收回度牒的。
“……”
程素素垂死挣扎:“那我爹……”平素也不见程玄张口闭口都是无量天尊,反而引诗书的时候居多。
程犀沉默了,程玄做法事全由道一打点,已有数年,谁都不敢打包票,说程玄是深明道藏的大德。
道一往院外一瞅,巧了,程玄正施施然往院里来。
程玄算好了时辰,儿子徒弟将正事也该做完了,他过来对徒弟表示一下鼓励,正好。
道一张开右手五指,罩在程素素顶心,拎着她的脑袋,将她提到了门口。俯下身,用吓坏小孩子的温柔口气道:“你若能生成如此神仙模样,也行。”
一击毙命,绝对的!
程素素望着程玄,宽袍大袖,飘逸潇洒,将小小的庭院衬得如同仙境一般。随手记他几条日常,都能凑一篇《容止》。
程素素:……
程玄犹不自知,翩然而至,问道:“在做什么呢?素素,你怎么来了?”
程素素心中,五味杂陈:“说我想修坤道的事儿。”
程玄开心地道:“不错不错!你想修道吗?那倒是好……”
道一的脸更冷,程犀的笑也挂不住了。
一面哭,一面双膝着地,还跪下请罪。
赵氏慌了。
她原是在椅子上闲适坐着的,一见程犀流泪,顿时坐不住了。听到程犀的话,更是剜心。也不拿帕子按眼角了,也不将食指蜷起抵在鼻端了,仪态全失地哭了起来。
跌跌撞撞走到程犀跟前,一把将程犀抱在怀里:“我的儿!你怎么说这个话?”
程犀哽咽道:“是儿子无能……那些,仆妇都能做的,还要阿娘和幺妹当正经事来做……”
赵氏抽噎着解释道:“那是妇人本份的,你是男儿,不明白,妇人……”
一句话能劝动,就不是赵氏了,好歹是在道一和程犀没有长大的时候,支撑全家好几年的人。
程犀再接再厉,诚意十足:“可是一想到……儿就心疼。”
赵氏道:“我的儿,你说的,我都明白。这些你不用管,我与你妹妹,并没有过得不好。”
程犀环住赵氏的腰,仰面道:“若是眼下样样都好,我又何必读书考试?又何必要二郎、三郎也读书进学呢?”
赵氏有节奏地抚着程犀的背,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轻声道:“都怪我,都怪我,要是能将你们生得富贵,哪用你们小小年纪就这般拼命了?”
等等!娘!您在说什么?程犀急忙补救:“做儿女的,岂有为富贵苛求父母的道理?且父母生我育我,供我读书……能做的都做了。是该儿子出力的时候了。是我觉得现在这样不好!”
赵氏却有自己的看法:“龙生龙,凤生凤,自家没做好的事情,逼勒儿子去做,还要必得做好。岂有此理呢?”
“娘?”程犀真的十分诧异了!望子成龙,学不好的同学被老师打完手心,回家再被父母暴打的,也不在少数!这般通情达理的母亲,真是罕见极了。倒是祖父母,隔辈儿亲,见不得孙儿挨打,会数落自己的儿子:“你小时候便蠢,还有脸怪他?”
程犀露出十数年来少有的蠢样,嘴巴张圆,眼睛瞪圆。那模样,与被坑到的程素素,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赵氏续道:“早想与你说,你争气,我高兴。可也不要太累着了,是不是很累呀?要是不想,咱也不急着去考那劳什子。你还年轻,好事情那么多,别只顾着赶路,倒忘了这一花一草,一饭一菜,皆有乐趣。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如审时度势,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程犀下巴险些着地,听到最后,才回过神来!“人!怎么能不争上进?一个秀才娘子,因家族人口多些、钱多些,就要欺凌于我,富贵者多矣!我怎能不思进取?”
赵氏摸着长子的脸,轻声道:“你也随你爹读过他那些经藏,道法自然,顺其自然。依礼而行,就应该有好结果的。不要强求。”
亲娘这般通情达理,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我考中时你那股高兴劲儿呢?送我去府学时的热络呢?并不是不想儿女上进的,对吧?
程犀有些疑心,却无法逼问——赵氏的眼泪不曾断过。
只得磕了一个头,劝赵氏好好休息。赵氏还叮嘱:“大郎,你是个好孩子,很好很好的。我没见过比我儿更好的男儿了。好生歇息。”又抽噎着让多福打灯笼送程犀回去休息。
程犀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别您安置了,她又回来,再开门关门,大家都睡不好。”
赵氏这才说:“那你拿着灯笼。”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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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犀提到灯笼,没有先回房。阿彪被他放回家去看望父母,如今只有一个人,行动也方便。
他去敲了妹子的房门。
能够在家的时间太紧,晚一些也顾不得了。
程素素还没睡下,刚洗漱完换了衣裳。听到敲门,卢氏来开了门,见是程犀,吓了一跳:“大郎?这么晚了,怎么?”
“嘘——”
程素素跳下床,做贼一样压低了声音:“大哥?你……”哭了?阿娘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不是程素素吹,活这么大,她就没见她大哥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