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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多月产假很快结束了。陈文俊辞了职。我当时心里不愧疚是不可能的,他在颖城有房子,有稳定的高薪工作,有家人和朋友,未来在庐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而且他的老板是个非常慷慨大方的人,对待员工也极好。那个时候,他婚假请了一个月,工资正常的发放给了他。疫情隔离的那一个月,大家在家里隔离什么都没做,老板依然正常地发了工资。等我和陈文俊回到庐城几个月后,陈文俊卡里又收到几万块钱,打电话问才知道是去年的年终奖,因为疫情公司一时没钱发放,现在公司有钱了,离职的员工依然有。宝宝满月的时候,陈文俊也单独请了同事和老板,陈文俊回来拆开老板的红包,看见里面有两千块钱,很吃惊,又说这个人情以后不太好还了。

我心里很愧疚,但是我依然想回庐城。尤其是在颖城独自和陈文俊生活了五个多月,远离家人和朋友后,我很深地感受到,尽管在颖城我可以和陈文俊过上平静稳定的生活,但是我想时常能见到家人和朋友,我也想工作。但是留在颖城的话,没人帮我照顾孩子,而回庐城,妈妈可以帮我搭把手。

陈文俊和我们一同回庐城后,我们租了一个房子。爸妈让我们把颖城的房子租出去。但是我们两个都舍不得,房间里还有我们的婚纱照,还有宝宝的婴儿床,我们在此生活了短暂的五个多月,但是很有温度。我们舍不得让别人住。也担心遇到不负责任的租客将房子弄得一塌糊涂,到时候影响卖房。最后我们没有租出去,找了中介将房子挂出去卖。

陈文俊在庐城的工作很不顺心。颖城很小,他可以在工地结束工作,半个多小时内回家,很少加班,每个月有三天的假期。可是庐城所有有建筑项目的工地都很偏远,这样他就不能每天回来了。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离家一个多小时的建筑项目。他不太喜欢新的公司,有的时候他有些愠怒地跟我说不想在那家公司干了。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我大概明白他很讨厌老板,而且加班很多。最后在忍无可忍之后,他选择辞职,重新换了一家。新的工作稍微轻松一点,一个月有六七千,但是我当时的工资很低,一个月才三四千,家里的开销渐渐撑不住的时候,陈文俊再次辞职,找了一个月入过万的新的建筑项目。刚来庐城的时候,他还会抱怨工作的不开心,后来他不说了,不再提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事。他很忙,一个月回来两三次,因为新的公司几乎每天都加班,不加班的时候开会。工地拼命地赶着工期,他即便回家也是七点多以后,第二天早上五点又起床离开了。而且他没有假期,没有双休,没有节假日,只有过年才能短暂的休息上七天。但是因为我们结婚了,所谓的过年假期,也是在两边的亲戚中疲惫奔波。所以陈文俊好像一年到头都没有休息。

我休完产假回公司后,惊讶地发现公司有一半的都是新面孔。年前疫情的时候,同事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当时有销售同事想抢我对接给他的一些学生资源,他找我确认数据跟进。聊天的时候,他跟我说 “现在疫情公司招不到学生上课,在用各种方式逼员工走,业绩完不成的直接走人,或者直接调岗…”

我回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的同事也已经走了,我所在的部门,除了主管以外,全是新员工。

因为缺钱,我工作的也很拼命,但是我在做业绩方面实在缺少天赋,工资一直很低,我便也在一年后离职了,去了一家亚马逊电商公司做翻译。当时两轮面试,电商公司都非常满意,问了我非常多的过往经历,从我本科经历一直细扒到刚离职的公司。

中间面试官还随机指了桌子上的一盆花卉,让我尝试将它当做产品,来构思一下卖点。半个多小时面试结束后,我感觉面试官很满意,后面的邮件回复也的确是面试通过了,邮件中给予了我很高的评价,在前公司被打压挫败的自尊心又一点一点拼凑在了一起。

新的公司工资和福利待遇都比之前好很多,我感觉在职场挣扎了两年,终于有了起色,未来仿佛也跟着充满希望起来。

我每天通勤一个小时到公司,下地铁后走到公司所在的写字楼。那座写字楼非常的壮观,高高矗立在城市中心,周围绿荫环绕,仿佛代表着庐城锐意进取的精神一般。

我到了公司后,非常的惊讶,每层楼都有几百上千人,大家都对着电脑认认真真地工作,很少会交头接耳地讨论什么。我所在的翻译部门全是女孩子,隔壁小语种部门也全是女孩。有的时候,我去隔壁取微波炉加热好的饭菜,看着六七百个女孩静静地坐在极其宽广的办公室里,感觉景象非常壮观。若是有单身的男孩子愿意来这里工作的话,我想他脱单的几率一定会非常的高。下班后大家吃完饭,又会不约而同地一起趴在桌子上睡觉,这个时候办公室的灯也会关掉,如果有人要去卫生间,都会走得轻手轻脚。

我刚来会有导师带着我,教我怎么写上新产品的卖点,如何规避相似广告语避免侵权,导师也会帮我检查文案格式。同事们都很好相处,领导也愿意肯定下属的价值,犯错的时候,改正的语气也很委婉。我真心地感觉到这是一家极其有纪律同时又很有温度的公司。

然而没过多久,我的眼睛就感到非常的不适。几乎除了午休的时间,都要一直盯着电脑,眼睛干疼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最后到无法看着屏幕继续工作。我辗转换了几家医院,但是眼科医生觉得这不是什么病,缓解症状的唯一办法就是少看屏幕,但是这对于我的工作而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刚好我离开上家公司前,参加了一次雅思考试,等我到了新公司后,成绩才出来,考到了七分。之前作为英语专业,没有专八证书,找工作一直很艰难,我想有了这个,用人单位应该会相信我的英语能力了。我最后权衡之下,决定还是从电商公司离职,如果坚持在这家公司熬下去,我的眼睛实在撑不住。而且新公司相对来说,太安静了!我每天对着电脑,对着不同的产品翻译,与活生生的人对话交流的太少。我很怀念在前公司每天和不同学生打交道的日子,他们性格各异,但都很有趣,都有自己很特别的地方。疫情的时候,无法出外旅游,但总是遇见有趣的同学和同事,仿佛是人生的另一种旅游形式。

离职后,我又去本地也是全国最大的一家留学公司面试。当时试讲结束后,那个面试官告诉我,我内容的讲解方式太难了。“会来机构补习的孩子基础大多很差,讲解的这么复杂专业,学生听不懂,反而会有畏难情绪。”

他又问了我是否感兴趣做学习督导,我说我的职业规划是做老师。他又跟我继续聊了很久,问我前东家的那些老师快乐吗。他的公司和我的前东家是本地最大的留学公司,当然也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两家也经常互派探子了解对方最新的课程设置和价位。我虽然离职了,不喜欢前东家,但是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没有主动去泄露前东家的信息。但是他问我那些老师是否快乐,我便回想了一下,虽然偶有对家长和学生的怨言,但是大多数时候我觉得他们笑得很开心。我就告诉他,“我觉得他们挺开心的。”

他听了似乎有些伤感,然后问我知不知道有个叫chloe的老师,我说“知道,我们有共同的学生,她是我们的明星老师,我们都觉得她实力很强悍!”

他苦笑道,“我一直想把她拉回来,她原来是我们这里的口语教研组长。”他说有很多前东家的老师来了他们这里,他们也有很多老师去了前东家那里,他很喜欢前东家过来的老师。

他那样说,我印象很深,因为大多数时候,同行相轻,总是喜欢互相攻讦。

我不愿调岗,我的能力不符合他们对教师的需求,所以我只好放弃在这里工作的打算。虽然如此,他还是很热心也很诚恳地鼓励我道“我看你研究生换了专业,我们也有好些老师会出国或者去考celta渡下金。其实你想做这一行的话,只要你实力够了,背景不那么重要。比如你雅思考了个7.5,托福考到105以上,没人会管你背景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你本身的实力,哪怕教学经验真的缺点都没关系。你的实力有个很大的槛要迈过去,需要再付出很多很多努力迈过这个槛。但是你只要迈过去就可以了……”

我那次走了之后,我没有感到失望落寞,我很感激他愿意对一个不打算雇佣的人说那么多话。从那之后,我也开始很努力地抽时间学英语,只是代价是凌乱的家庭卫生环境,还有对谦谦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