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早早地起床,去食堂吃了个早饭。两个肉包子,五毛一个,粥也是五毛一碗,一顿早餐才一块五,又不用赶时间去上班,可以慢慢地喝粥吃包子,感觉就很轻松。
我路过寝室楼下的时候,看见门柱上贴了一个用A4纸打印的一个在逃通缉犯的信息,下面提醒女生晚上不要出校门。我来淮城前听说淮城出了一个杀人犯,如果看见穿红衣服的女孩,会从后面拍拍她的肩膀,在她回头的一瞬间,一下子割断她喉咙。
我看着身上的红色t桖,尽管不知道这个通缉犯是不是那个变态,还是有些后怕地又跑回去换了一件黑色的半袖衫,短裤也换成了七分牛仔裤,然后背着一个小布包出门了。
我不到九点就到了,还没有人来,不禁后悔没有在床上多睡一会儿。我只好坐在四教前的台阶上,打开我的按键手机,又遗憾地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已经习惯了打开手机,除了必备应用外,还有各种看书软件,单词软件和考试软件。
但是按键手机还没有这些功能,我受不了干等,就去了图书馆,想找找书看。我去了英文书库,想借本书看看,但是又考虑到我的斜挎包比较小,于是拿了本《小王子》走。我借完书,在图书馆又坐着看了二十分钟,然后便把书塞进布包去四教前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学生在那儿了,孟非学姐和于瑶学姐在和大家笑着聊天。我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没有看见陈文俊。
陆陆续续有其他协会的成员来,陈文俊一直没出现,等到我们出发的时候,陈文俊还是没有出现。我们出校门的时候,我往后看了几眼,三三两两的同学出了校门,更远的四教前,也没有他的身影。于是我没有再找了。
我们出了校门,便拐向左侧的街道。学姐和学长们一直提醒我们要看着车。大概半小时后,我们走出了市区,然后是一段环城公园。公园大道两旁种着木槿,此时粉色的花朵在阳光下开得艳丽。快走出环城公园的时候,学长学姐让我们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
我这才意识到我没带任何吃的喝的,我感到有些尴尬,就一个人去了公园的长椅边坐着。要是杵在人群里,看着他们吃东西,或者眼巴巴地等他们分给我,我会尴尬到社死过去。而且我也不能保证我是否会有吞咽口水的动作,即便我没那么想吃。
想想上辈子我也是在大家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长椅边看书。我后来每每想到陈文俊对我说得第一句话就是别看书了,就不禁觉得此人其实在我们相遇的第一刻就是来阻止我好好学习的。我也常常觉得自己真是傻缺奇葩无比,好好地参加活动,干嘛在路边掏出英语书看,就很奇怪,整个一瓜娃子。我每回想一次,就尴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写的尴尬。但是后来在中航,学生们排着长长的队等待做核酸的时候,很多学生会在排队的时候看他们的课本,或者拿着平板做题,甚至有的会聚在一起讨论一些学习上的事情,我就感觉我的心灵得到了安慰。其实我也不算一个旷世傻缺,我其实也不算那么瓜。
我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耳朵竖着听大家的动静。求求你们快吃完吧,我在这真的坐立不安。你不要以为我在玩手机,我在认真地等再次出发的号令。
啊,如果真的想散散心,缓解一下学习疲劳,我为什么不去操场转转,不去龙湖公园溜溜,跑这里来干嘛?!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可以和大家一起聊聊天?”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我明明知道他是谁,我明明对他很熟悉,却不由得紧张起来。我记得我上辈子听到这个声音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抬头看哪个这么烦人打扰我学习。
“可以和大家一起聊聊天”,那个温和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我抬起头来,是陈文俊。
但不是我以为的陈文俊。
我上辈子初见陈文俊时,他染了栗色的头发,眼睛带笑,很坚定地要打扰我学习,要让我和大家一起聊天。
此刻陈文俊看着我,头发仍旧是黑色,一小搓自然的卷发在额前温柔的垂下。眼睛却深沉许多,也没有笑意。
我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神情有些挫败。这时学长学姐喊大家起身往前走,我便也起身。
他和我并肩走着,过了一会儿又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依然沉默着,没有回答,他见我半天没有回应,只好落寞地作罢。
这个时候孟非学姐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我们间有些沉默尴尬的气氛,走了过来,笑道:“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陈文俊道。
“今天怎么来迟了这么久?”她又问。
“工地有事耽误了,”他说。
“上班累吗?”
“还好,都习惯了~”
“你这才上一周班,就习惯了,厉害厉害~”孟非学姐给陈文俊比了个大拇指。
这时于瑶学姐也来了,说了声“陈文俊”,陈文俊对她温柔地笑笑。
“学长考试开始准备了吗?”于瑶学姐问道。
“嗯,在看书了~”
“加油哦,”于瑶道。
…
他们聊天的时候,我慢慢地跟他们拉开距离。我在后面看着陈文俊和于瑶学姐,觉得他们并肩的身影看上去般配极了。
如果当初他们两个不是因为两地距离太远的问题选择分手,陈文俊和温柔贤惠的于瑶学姐在一起日子应该会过得更为宁静舒心吧。我突然想起来当年一遍又一遍地看陈文俊在于瑶学姐空间里留下的那些温柔叮嘱,甜蜜情话,又想起来他们当年分手的时候,陈文俊喝得烂醉如泥。即便后来和我在一起了,我还是无意中发现陈文俊给她买过的东西和订过的车票。
陈文俊很少在我空间里留言,我发火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听着。他和于瑶学姐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其实真的只是一个备胎。我在他们后面走着,突然感觉心痛难忍,又有些不忿,我很疑惑当年我为何对这些不甚在意,只是像个傻子一样,像疯了一样地不停地对他说“我爱你~”
我低着头,感觉心情酸涩难忍,眼泪流了下来。我感觉我真的不想再走了,这个鬼毅行,我真的不想再走了。
我用衣服狠狠揩了两下眼泪,便离开大部队,原路往回走。
“叶夕!”陈文俊在后面喊道。我又用衣服赶紧揩了下,兀自急速走我的路。
陈文俊跑过来,“叶夕,你怎么往反方向走?…你眼睛怎么了?”
“刚才有小飞虫撞进眼睛里了,我想把它扒出来,结果眼睛被弄的很痒,我想买瓶水冲冲~”
“我有水!”陈文俊立刻道,然后从书包侧兜掏出一瓶水,“要我帮你吗?”
我只好接过矿泉水,去冲洗那不存在的小飞虫。然后又和他一同回到了队伍中。
“不要一个人乱跑,跟大家走散了,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对我说。
我点点头,这可真是一句大实话。
然后他又陪在我旁边,静默无言地走。太阳已经升到正中间了,九月的天气依然十分的热。就像我和陈文俊婚礼的时候,实在太热了,愿意来观礼的人寥寥无几,只有最亲的家人和朋友愿意接受太阳的毒打。
我们来到淮河岸边,风吹着,凉快了一些。河上是来来往往的运煤船和采砂船,很多人都是在船上过着一日三餐的简单生活。黄绿色的河水有些浑浊,里面有很多颗粒悬浮其中。
虽然近看不美,但是远远望去,在广阔的田野间蜿蜒前行的淮河很是波澜壮阔。
渡轮靠岸后,很多车辆开了进去,我们也一人付了一元硬币上了渡轮。渡轮上风很大,女孩子的头发在风中飞舞起来,耳边是潮水起伏的声音。田庵区的城市也慢慢在视野中逐渐后退。
陈文俊在我身边静静地站着,我忍不住看了过去,想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没想到抬头正迎上他的眼神,我又立马低下头来。
到了河的另一岸,车子又纷纷地开了出去。我们下了渡轮,在街道穿行一会儿后,走向了田野。路的两边杂树丛生,偶尔会遇到一些结着红色小果的树,给单调的田园增添了一抹艳丽。
我们再次坐下休息,大家都取出包里的零食和饮料开始吃喝起来。我上辈子也有带,因为绿协群里有通知准备。这次我没入会,也忘了这事,心里便觉得很崩溃,在这广阔的地头上,我也没法买吃的。
“叶夕,你吃不吃这个?”陈文俊递了一块三明治给我,我很想吃,又觉得此时我们应该算不熟的,所以摇了摇头。
“那这个呢?”他又从包里掏出一盒饼干,我还是摇了摇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那你喝点水吧,我看你嘴干起皮了~”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没拆封的矿泉水给我。
我突然想到我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有一次突然对我说,“你是不是很渴,我看你嘴唇很干。”
我摸了摸嘴巴,“我不渴啊,可能冬天太干了~”
“我给你润润”,他说,然后亲了过来。
我想说我不渴,但是我真的很渴,而且一直拒绝人很不礼貌对不对。这样想着,我还是接了过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这个时候于瑶学姐又给大家分了些零食,她给我和陈文俊递了一些巧克力棒。我突然想到那个“为了抱你一个人我抱遍了所有人”的梗,然后便将这珍贵的巧克力棒塞进嘴巴里,咔咔吞吃入腹。
大概我吃得太快,陈文俊在旁边看得有些愣,又把手头的三明治递给我,“再吃一点吧,现在不饿,也许待会就饿了,走路吃东西对胃不好。”
陈文俊不知道为什么极重视消化这件事。我有时候边吃饭边看电视,他便在旁边说边吃边看视频对胃不好。
我就委屈地争辩,“平时要工作要带孩子,吃饭看手机,已经是无数不多的乐趣了…”
“你不要总抱怨带宝宝,谦谦多可爱,,你老这样说他会伤心。”
“对的,伤心!”谦谦在陈文俊怀里咯咯笑,陈文俊便叭地亲了一口他儿子。
我看着三明治,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下,陈文俊脸上迅速有个笑掠过去,然后他又恢复淡定模样。
我冷静地接过三明治,努力稳住自己心神,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地就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