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安东村梅子家。
曾大树从外面端了一碗羊奶回来,进屋,先去看了妻子和孩子。
床上的梅子抬眼看向他,又冲他摆了摆手。
曾大树立刻心领神会,指着床边的孩子气声问:“睡着了?”
他转回厨房,把羊奶放在锅中温着。
再次回到房中,孩子已经醒了,醒了也没哭闹,就躺在梅子怀里,睁大了眼睛到处看。
这模样把曾大树稀罕的不行,赶紧在门边洗了手,换了衣服,坐到床边抱孩子。
“瞧她这样,肯定还不饿,过会儿再喂她吧。”曾大树说。
梅子点头,“刚才万金大姐来过,又送了好些鸡蛋,我本来不想收,可我这样也辞退不了。”
曾大树说:“等过两天我到万金大姐家去看看,她家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帮着搭把手。”
两人又盯着孩子看了好一会儿,曾大树尝试开口道:“我听平北村的人说,老三和老二养蚕卖了不少钱。”
梅子没说话。
曾大树又道:“我没想到老二也变好了,知道帮家里做事,还是老三有办法。”
梅子还是没说话。
“我想着过两天,到平北村去看看。”曾大树一口气说了出来,“咱孩子出生一个多月,也该叫娘他们来看看。原先娘偏心老二两口子,老二又拎不清,但现在不同了,老二知道赚钱了。”
曾大树见梅子沉默,继续道:“到底是我亲兄弟,亲娘,既然他们变好了,我想也没必要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梅子说:“我早就说过这个话。”
曾大树面露喜色,以为梅子是赞同自己的意思,却不想梅子接着道:“当初来北山县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你没必要跟着我来,你有你娘你兄弟,实在没必要为了我不认他们。”
曾大树意识到状况不对,面露慌张,张嘴想要解释什么,梅子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候我跟你说这些话,要你想清楚,是你非要跟到北山县来,我也承认,你来这里我省力很多。
但不能因为我省了力,你现在就要我跟他们和和气气成一家人。
我做不到啊,不是说你娘你兄弟现在变好了,以前欺负我的事就不做数啊。”
曾大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试我,是什么想法呢?”梅子问。
曾大树回答不出来。
梅子说:“我不喜欢把谁强留在我身边,你既然后悔跟你家人分开,我也不能不给你后悔的机会,这房子我们一人一半,孩子从今后跟着我。”
“不是梅子,你干嘛说这样伤人的话。”曾大树一脸委屈。
“是你先说的。”梅子脸上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我不想跟他们和气相处,也不想从今后你总拿这种事来烦我,更担心你带着我女儿偷偷到那边去,与其这样,现在分开干净些。”
“梅子。”曾大树去拉她,“我再不说这种话了。”
“你嘴上说什么话,心里想什么事,从此以后跟我没关系,咱们两个分家也简单,院子中间拦一道墙,这墙你来砌,或者你出钱我找人来砌。”
看梅子这样决绝,曾大树垂下脑袋,“咱们两个人不吵不闹的过了这么久,怎么就因为一句话不合你心意,你就要这样?”
“我现在也没有跟你吵闹,只是不想在你娘和你兄弟面前让步,也不想叫你为难,我替你着想,你倒反过头来说我不好,得,你要怎么说我管不着,但谁也别想欺负我!”梅子对着曾大树骂道:“出去!”
曾大树怕她气伤了身体,磨磨蹭蹭的走出了房。
关上房门,他坐在地上想了许久,越想越抹眼泪,想到刚才梅子说的话,也想到以前梅子过的日子,他回头望着房门叹气,最终还是怪自己不该说刚才的话,好好的日子,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他靠着房门坐到太阳西斜,赶紧去厨房做好了晚饭,端着饭菜和热好的羊奶进了房间。
梅子虽说想跟他分开,但对他送来的饭菜没什么意见,照旧吃了。
曾大树抱着孩子喂羊奶,看梅子吃的差不多了,诚心跟梅子道歉,“我不应该说那些话,更不是要试你,你知道我是个脑子不灵光的人,要不然以前也不会叫你受委屈。”
他说话的同时,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坐在外面想了这么久,要是没有你跟孩子,我还过什么日子。
娘跟老二那边,你不想跟他们来往,也不想孩子跟他们有牵扯,我记下了,以后再不说这种话,我自己有能力帮一把就帮一把,绝不叫你跟孩子再受委屈,也绝不背着你乱动家里的钱。”
梅子端着碗想,曾大树这个人其实很会说话,也能听得懂别人话里的意思,这点很难得。
她又想,在孩子能走能跳之前,光靠她一个人只怕有些应付不过来,既然曾大树说了这些话,她还是愿意继续把日子过下去的,她也说了谁也别想欺负她,那些人再想跳到她头上,别怪她一刀一个同归于尽。
梅子把这句话也说了出来,曾大树更加不敢有什么想法。
话赶话的伤人,但只要是冷静的人,总不会叫情绪站在利益之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那几家养蚕的赚了好几两银子的事,传遍了北山县,这下几乎所有人家都想养蚕。
县衙小门外,每天都排了许多人想求见齐人立。
孟长青见他忙不过来,拨了一班人借给他用。
相比起齐人立来,孟长青倒是闲了很多,一连好几天准时下衙,回了后衙还有闲心跟八方满仓两人研究小吃。
这一晚,也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桌上除了正常饭菜外,还摆着孟长青等人才弄出来油酥肉饼和麻花。
用饭间,孟长青一直热情的给她娘和母亲夹菜,还非要让她们尝一尝油酥肉饼的滋味。
文氏和梁啾啾都很给面子,吃过后说:“很香也很鲜,里面的肉馅没有一点腥味,是怎么做出来的?”
不等孟长青开口,八方就道:“是少爷下了规定,不准养猪的人家用粪便喂猪,做的时候又加足了酒和葱姜水,当然就没有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