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雕像经不起风吹雨打,终究是会破败的东西。人尚且不能限免于生老病死何况一座雕像。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人心不足,总想要成为仙,仙也不能限免,想着等上九重圣境,与天同长,与地同寿。然而,这世上哪有什么亘古不变的东西。石头会经过风霜的洗礼变成灰烬,河流会枯萎终究变成平地,桑田也可能曾经是沧海,世上的事情谁能一语成谶到永远。即便是换做栖凰逆天改命不也只能是1800年而不是永远。
想做永远的人就是与魔鬼为伍的人。魔鬼本身不能长久,所以永远也不会长久。
“凰儿,你可不能恃宠而骄,尽说些无中生有之事。”皇后不愧是一国之母,她也许是最清楚的人。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性格,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她了然于胸。
“母后,您当凰儿是什么人,怎会那般没轻没重。”栖凰带着娇嗔说道。
“皇后啊,你就别责怪凰儿了。朕瞧着她吓得不轻。”皇帝语气平淡的斥责皇后,又微笑着对栖凰说:“凰儿,说说,你想要什么?父皇一言九鼎,绝无戏言。”
栖凰顿了顿,整理了一番陈词才幽幽开口说:“父皇,您也知道,儿臣的封地在胶东郡。前些日子儿臣想着也该征收相应的税款。毕竟那些达官贵人,富商贵胄使用的可是儿臣的封地。却不想那几家大富商仗着自己垄断了该地的盐业和冶铁技术,变着方的说是资金紧张。儿臣这一生气就给气糊涂了。父皇,儿臣才不想把盐业和冶铁技术交给他们,这不是欺负儿臣手下没有能工巧匠,没有人才么?父皇……儿臣能不能把这些收回来,让儿臣自己打理。”她盯着皇帝的眼睛,想要从中得出一些信息。
但是皇帝并没有立马表态,而是从平淡转为温怒。
“凰儿,你给父皇说实话,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说着皇帝横扫了一眼在座的人物。有次可见他对这件事情很在意。
“哪有?儿臣,儿臣是如实禀报。”栖凰笑了笑说道。
“如实禀报?凰儿,父皇见你单纯善良,唯恐你被坏人欺负了去。凰儿,这件事情不能儿戏,这关乎国家昌盛。”皇帝尽量压住自己的怒气。“凰儿,并不是父亲不允许。你应该知道,盐商和铁匠的重要性,若朕当真答应你胡闹,岂不是至天下于不顾。”
“皇上,臣妾就说不要听信凰儿的胡言乱语。她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繁荣昌盛、国家兴亡。她呀,就是这些天少了些银子花,在这向皇上讨赏钱罢了。”皇后见此立马在旁边圆场。
“既然是想要些银两,那就同父皇如实说来,何须拐弯抹角。父皇见凰儿是清瘦了些,明儿让你母后赐你一些人参鹿茸的,补补身子。至于银两,凰儿只需说个数字,明儿派人给你送去。”皇帝颇为爱怜的说道,语气中还有些愧疚。
在这个世上即便是作为皇帝也不能时时刻刻随心所欲。也许正因为是皇帝不得已的时候更多
“儿臣多谢父皇。”栖凰见此不再纠缠不休。能审时度势也需要度量和学识。她太清楚了,这种清楚是深入她骨子里面的,好似她天生就明白,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除了是父亲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帝。一个帝王看中的从来都是江山。
可是,她不需要银两,她需要的是改变现在现状的圣旨,而这份圣旨只有这个人能给予。
“凰儿,你好生歇息,父皇还有政务需要处理。”皇帝拍拍栖凰的手看似父女情深。
“父皇日理万机,案牍劳形,儿臣让您担心了。”栖凰垂首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埋藏在那双晦涩不明的眼睛当中。
皇上抬腿并走,刚到了门口却突然说了一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听闻此次是老丞相的孙女救的公主?传朕旨意,重重有赏。”
原本藏在人群背后的上官紫薇突然冒了出来跪在地上,铿锵有力地回道:“多谢皇上。臣女不敢邀功,相救公主殿下乃臣女之本分。”
皇帝也没再说什么。帝王的心思有几个人能猜得透。
所谓父女情深,终究抵不过山河万里。不,她想那并不是山河而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朝堂。若这山河是父皇一人的想必也不会如此为难。罢了,终究是帝王之家。
可又是谁规定了帝王之家必须断情绝爱?
待到皇帝走后,那李夫人自然也是跟着出去了,倒是皇后轻轻地拍了拍栖凰的肩膀跟在他们身后仰着高贵的头颅,将泪水吞进肚子。这就是帝王,所谓的以天下为重的帝王。而她是皇后,不论何时都不能低头。
到最后剩下的人,能陪她到最后的人竟然只剩下北冥沧凛。然而她感觉就算是北冥沧凛到末了还是会离开。难道美好真的只争朝夕。
“栖栖还是太年轻了。”北冥沧凛轻轻摸着她的头说道:“此事涉及国之根本,哪能如此随意。栖栖,你要记得,皇权至高无上,无人能驾驭,即便那个人是你的父皇。明白吗?”北冥沧凛低下头爱怜地看着她。他的眼里有常人不懂的哀伤。
栖凰不懂,她看着北冥沧凛露出了疑惑。她的父皇不是自诩最喜欢的就是她这个长公主,她的父皇不是一国之君,她的父皇应当是无所不能才对,为何到了这件事情上面却如此的犹豫不决,举步不前。她不信父皇不知道她的意图。她以为她是在帮他,帮他立足于朝堂,给他一个最好的借口,却原来不是。
“他在等,等一个更为有力而且更有说服力的人站出来。而这个人绝不能是你。栖栖你可明白,你是女子,断不能干预朝政。”北冥沧凛耐心的解释。
“因为我是女子,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和前朝有关系,只能依附于这腐朽的后宫吗?”栖凰不解的质问:“女子就不是人吗?”
“本侯的女人并非常人。”北冥沧凛霸道的说道。
“此计不成,我们得另想办法。”栖凰打起精神严肃的说道。
北冥沧凛摇摇头:“栖栖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并非皇上不赞同你的做法,而是此事不能由你牵头。变更一个领域的制度需要位高权重说服力极强的人物。若是你父皇金口一开虽可堵上悠悠众口然而却难以服众。但若有一个人能以理服人,以德服人,并且这个人也赞同我们的制度,那么事半功倍。”
栖凰捏着下巴,垂首思量许久。能以德服人,能抗住多方压力,能得皇上重用,还能赞同他们的制度方针。放眼朝堂能有此威望的人就是素未谋面的丞相大人—公孙弘。忽的,栖凰想起了公孙紫薇,也许这就是缘分。有此也可以窥视公孙弘一家的品性。比之自家表兄一家,虽然都是公孙姓,但公孙弘一家当真是人中龙凤。
“栖栖可是有了人选?”北冥沧凛似笑非笑的眼睛愈加成迷。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栖凰腻了她一眼。
“知我者莫若栖凰。”北冥沧凛笑开了眼,有几分得意的模样。
“我虽没见过公孙大人,但是他的孙女倒是有一面之缘。由子孙可见长辈,公孙大人不愧是一朝丞相,培养的孙女尚且非比寻常,想必其他后辈也是人中龙凤。”栖凰带着钦佩的语气。
“公孙丞相虽然位高权重且受人钦佩,奈何年事已高,我等小辈岂能不顾及他老人家的情况。非重要之事绝不打扰。此次恐怕还需请他老人家出面。我想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栖栖可记得皇上出门之际所言?暂且不说臣子救公主乃本质,即便是有功,她一介女流,皇上从未在意,又怎知她会功夫,能救的下公主你。想必,此前皇上已经对此女了如指掌。”北冥沧凛负手而立,言之凿凿。
“所以,父皇从一开始就布好了局。”栖凰不由得唏嘘一声。“那此次我身陷囹圄是否也是父皇的意思?”她皱着眉,其实心里在祈祷希望她不要成为皇权的棋子。
北冥沧凛知道她的意思,释怀一笑道:“栖栖大可放心,皇上绝无此意。若当真如此,皇上大可以利用其他人。毕竟,知道栖栖是何等女子之人当今世上唯有我北冥沧凛。皇上如此圣明又怎会利用毫不知情的你,岂非功亏一篑。我猜,即便没有栖栖做铺垫,他大可以利用其它的人,而且不能是女人。”
“为何?”
“皇上一向不喜后宫干涉前朝。想必娘娘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北冥沧凛叹息一声续道:“自古有之,娘娘自然也明白,栖栖不必如此失落。”
“天下、君臣、亲情当真容不得吗?”她看着窗外默默无语。
其实她何尝不明白一朝之君绝不能优柔寡断,需得当机立断、勾心斗角。只是这样的人生这样的生活她凤栖凰厌恶至极。总以为在多年前,她曾经深受其害。
夜从黑到灰,从灰到白,白直到耀眼。煞白的光刺得人生疼,栖凰抬头望去,竟然不知不觉到了日上三竿。昨晚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是醒着还是困了?她竟然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