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的脚步声,整齐的队列。
漫天的火把,将众人围在中间。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与那些各自为战的江湖人不同,同样是百来人,动作却整齐划一。
当先一人,一身盔甲罩身,手持一柄利剑。
后边一圈,手持盾牌,再之后,手持长枪,枪尖直指众人。
最外围,手持弓箭,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否则,格杀勿论。”
“老祖。”
莫桀骜带着弟子来到小贝的身边。
“莫要慌张。”
将赤焰刀丢给莫桀骜收好,小贝的目光望向洪小八。
洪小八一直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白晓笠偶然间扫过身后,只见扶平也带着人来了,可小七却是不做理会。
渡厄真君,少林老祖,关系却是极其不寻常。
“白发毒女,现身一见。”
白晓笠闻言一愣,怎么是来见自己的?
自己从不与官府中人打交道,唯二识得的二人,一个右相,定不会出现在这里,另一人东边境大帅陈荡,远在边境。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所见那满头的白发,不露獠牙的恶鬼,诡异的白瞳,心底还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恶寒。
“何事?”
“我乃草原擎王府上将军康歌,奉擎王令,召汝入伍,劝说你的同伴,莫要抵抗,否则,后果自负。”
别说是白晓笠了,就算是娟书琴听到这番话都有一瞬间的出神。
召我们入伍?这擎王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且不论我们愿不愿意,你就放心这帮人留在你的身边?
你现在是将众人困住了,但凡你有一点松懈,取你项上人头不就如同探囊取物?
你擎王有三头六臂不成?摘了一个脑袋还能活?
“阁下,你是不是搞错了情况?”
白晓笠上前一步,离康歌更近一步。
“再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白晓笠顿足。
“那便依你所愿。”
只看见白晓笠左手一抬,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喉咙已经被一只苍白的手给抓住了。
手上遍布老茧,喉咙不由自主的吞咽。
“将军!”
“再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内力所致,人人都能听清。
“放箭!放箭!”
忽然间便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你是真的傻还是装的,若你不顾一切,我也能不顾一切。”
诡异的白瞳在靠近。
“不若你猜猜看?你死以后,有多少人为你陪葬?”
说不出话,满心只有后悔。
临上山时,王爷说,只要派人围而不杀,一批武林高手尽入囊中。
可事到如今,他却成了别人手中鱼肉。
“再说一遍,退后!”
造化功全力运转,前方两个持盾之人被逼退两步。
“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找个能做主的来。”
丢下一句话,白晓笠拽着康歌示意众人后退。
“去哪里?”
白晓笠思索片刻。
“去崖边,靠近右峰的崖边。”
这群人与她在边境所见的陈荡的军队不同,这些人虽架势摆的不错,可也仅此而已。
他们应该没有上过战场,无论是领头人还是手下的兵都没有那股豁出去的意思在里边。
这群人如果上了战场,怕不是当场便会吓得哭爹喊娘。
“不许你们的人继续上山,否则,格杀勿论!”
再度威胁一句,一群人终于退至山边。
可这并不是破局之策,手里抓的人虽有几分重量,可刚才所言,要他们找个能做主的来,也没什么异议不是?
到那时,不还是困局?谁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说什么召人参军,白晓笠只当他们放了个屁。
还是要找到一个能左右大局的人来。
“小妹,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
小七注意白晓笠很久了,无论是那时在树上走神还是现下,白晓笠都在看向右峰。
“大哥…我看见,那边有人,地位应该不低。”
手指指向右峰,众人却无人接话。
怎么看见的?这么远?有千里眼不成?
“送我过去。”
“你说什么?”
“助我一把,我要过去,去那边。”
抬手一指右峰。
“不可能。”
娟书琴一把将白晓笠抬起的手给打落。
“你是神仙吗?你知道这距离有多远?”
白晓笠不做回答,只是盯着她看。
这根本就不是一人两人的事。
若是只有几个人,完全可以不顾一切的突围而去,可圣水教的人呢?衡山剑派的人呢?少林寺的人呢?
这里的人,哪一个会舍下自己的人独自逃跑?
与其被困死在这里,不如赌一把。
“小妹,你想好了吗?”
没有人有把握能跨过这么远的距离,洪小八也不例外。
武功再高,终究肉体凡胎,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会死。
“大哥,开始吧。”
白晓笠将龙行天的软鞭系在腰间,伸出了左手。
洪小八伸出右手,握住。
侧头看一眼小贝。
小贝点点头,脚下一动,深深踏入土中。
“助我一把。”
小七来到她的身后,片刻之后,双手抵至小贝后心。
“画皮,去找一块木头。”
“是。”
小贝大喝一声,忽然抓住了洪小八的手。
她就这样拽着两人,在空中转了三四圈,随后松手。
早已收起全身力道的洪小八带着白晓笠飞出了山崖。
“臭乞丐!”
怡情公双脚插地,双掌平推而出。
“哈哈!”
大笑一声,洪小八空出的一只手推出一掌,一时间二人被推的更远。
转眼间,已飞出山崖不短的距离,可距离右峰,还是太远。
“就送到这里吧,大哥。”
“也好。”
白晓笠忽然挣脱了洪小八的手,掌中劲力发出,将洪小八逼退。
“再来!”
洪小八身子往回飞,双掌再次平推而出。
白晓笠左掌一推,就此消失在视线中。
身侧一道急促的声音,盗祖飞跃而来。
“哪个方位?”
洪小八一指,盗祖手中木板瞬间掷出。
二人携手,盗祖左手拽着洪小八,右手巴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
上方,小贝站在最后,前方是小七,再是莫桀骜,怡情公,最后是娟素婷。
“下去吧。”
娟素婷往下一看,漆黑一片。
纵身跃下,娟怡情伸手抓住她的脚踝。
“再来!”
片刻之后,只剩小贝留在崖边,用力拽着小七的脚踝,苦苦支撑。
“盗祖,抓住我!”
娟素婷大喊一声。
她已伸直了手,可距离盗祖抓住的那块石头还有一段距离。
“你别催!”
盗祖也有些心急,身下还有个洪小八,这块石头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住。
“松手,我助你上去!”
“那你呢?”
“将那块石头打下来!”
“好!”
“快啊!”
娟素婷有些急,不知小贝还能撑多久?
白天左手一松,顿时感觉身下一股大力。
借着这股力道,右手用力,跃上几分的同时,那块石头被他大力打落。
娟素婷终于抓住了盗祖,心里松了一口气。
“三妹,再下一分,然后将人拉上来。”
小贝闻言叫苦不迭。
她一个人拽着六个人不说,还要做这等动作?
可谁让是小七说的呢,做不到也得做。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娟书琴忽然尖叫一声,小贝竟跪地一瞬,随后大喊着站了起来。
“快去帮她一把。”
画皮正要去,小贝忽然大喝一声,紧接着,几人都被拉了上来。
小贝无力的平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小七也不逞多让,越是靠近崖边,费的力气就越大。
半晌后,还是洪小八最先笑出了声。
白天打落的那块石头,帮了大忙,让他能在空中借力几分。
“大哥,小妹可过去了?”
“谁知道呢?”
……
此时,右峰之上,双方正在兵戎相见。
“右相,本王该说你是蠢还是说你天真?”
抬眼扫过围在轿子旁的五个人,嗤笑出声。
“你就想凭着这五个人,拦住本王?”
“擎王李秋水,井底之蛙,焉可知这天地之大?给你最后的忠告,让开道路。”
“围杀!”
话音刚落,周围的士兵纷纷冲了上去。
五公之首琴淑公靠近轿子,低声开口。
“大人,您说的那人并没有来,属下五人无法保证您的安危。”
“无需多虑,将李秋水擒下便可。”
外边的动静嘈杂无比,右相却在低头思考。
难道找错人了?
二救于林,三救于山,这是通晓天命之人的预言。
“小姐!”
小白一把将右相推开,起身握住剑锋,这才让右相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从小到大,就只有林中那一次。
再者说,三救于山,可这是第二次…
外边的战斗极为激烈。
五公五人同袍兄弟,配合无间,敌方人虽多,但也拦不住他们。
“拦住,拦住!我养你们是为了吃干饭的?”
李秋水有些慌张。
他自小熟读兵书,排兵布阵,亦觉自己不输他人。
可对面不过五人,怎能冲破他的防线?
“井底之蛙,焉可知此世之大?”
右相的话又回荡在耳边,惹得李秋水咬紧了牙。
“叮”的一声,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倒在地上,才后知后觉,头盔都被人给打下来了。
“混账!”
琴淑公冷哼一声,就要一剑取下项上人头。
剑锋之上,忽然被软鞭缠住,紧接着,一股大力,琴淑公长剑脱手,倒在地上。
是了,这就是自己那时看到的场景。
白晓笠左手接住飞来的长剑,看向那台轿子。
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右相!去死!”
右相?
李秋水的大叫声吸引了白晓笠的注意,只见一人披头散发手举长枪冲向轿子。
小白掀开车帘,飞身而出,想要阻挡李秋水。
可李秋水也有几分武功在身,抡圆了长枪将小白打倒在地。
李秋水状若疯癫,大叫着冲向右相。
下一刻,人头飞起,无头尸体继续前行两步,才将将倒在地上。
露出了身后之人,满头白发,满身伤痕。
凄惨无比啊。
右相忽然笑了。
“许久不见,本…”
话还没说完,便被白晓笠一把抓住了。
将右相高高甩起,落下之时,已经到了背上,细绳一缠,身子一麻,无法动弹。
“白发毒女,放下大人!”
“挡我者死!”
白晓笠感觉有些心烦。
这一切竟然是右相做的。
五公围在白晓笠身边,就要冲上前来。
“让开去路!”
“大人!”
“让开!”
眼睁睁的看着五公让开道路,白晓笠冷哼一声。
抬眼一扫,将长剑交于右手,软鞭一挥,缠住了一左一右两棵树。
“你要做什么?停下!”
琴淑公冲上前来,被白晓笠一脚踹飞。
左手伸出,将软鞭绷紧。
“拦住她!她要跳下去!”
已经来不及了,白晓笠背着右相,跳进了软鞭之中。
这可比小贝那时的力道大多了,不过须臾之间,二人已经身在半空之中。
白晓笠回头,望着右峰,心底直冒冷汗。
若不是那块飞来的木板,她真的要葬身山底了。
一生上下这么凄惨,都是在山边撞的。
还好龙行天的软鞭够长。
想着想着,已经借着力道跃到了中峰的山崖边。
脚踏实地,这才松一口气。
“白发毒女?一见面就给本相这样一份大礼?”
白晓笠回头,右相的声音有些颤抖。
“右相,你不是身居之高我想象不到?怎的还怕这山巅之高?”
“笑话。”
嗤笑一声,不欲理会背后的右相。
抬眼一看,距离山顶还有段距离。
正直往上爬,背后的右相没话找话。
“老朋友见面,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右相,你并没有遵守我们的赌约,所以,我要取你项上人头。”
冷哼一声,白晓笠不欲多说。
“是否有什么误会?怎言本相失约?”
误会?
“右相,何必说暗话?大军围山,不是你的授意?”
“小白没有跟你说?那是李秋水想要造反,所以联合了龙行天前来围山。”
“可我并没有看到李秋水,我只看到了你,右相。”
右相不说话了。
半晌后,才幽幽开口。
“李秋水的头,已经被你一剑砍下来了,你要我如何证明?”
白晓笠愣住。
“那是草原擎王,当今皇帝李亥的亲叔叔。”
“可曾想到?你随手杀的人,有这等身份?”
“未曾。”
“擎王是个聪明人,但也是个傻子。”
右相叹口气。
“他有野心,有实力,却不知天高地厚。”
“他生在太平世上,却不愿意偏安一隅,想着造反,还想要将这天下的高手尽皆收入囊中,如今死的不明不白,也不算是出乎预料。”
“罢了,带本相上去,兵权在本相的身上,本相可解此出困局。”
“白发毒女,你我二人打赌,你若不顾一切救我,你便输了,现在,你可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