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兰有点儿头大,总不能直接说不去吧,地有自己家的份,一次两次不去还能圆过去,一直不去怎么说得通,可是地里的活儿她既没干过,也不会干,光有原主的记忆顶什么用。
让她把孩子留在家里去下地,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孩子拉了尿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哭时间长了会不会哭出毛病来?一想到这些,苏玉兰就揪心,她差点儿丢了命才生下的孩子,不好好照顾着怎么行?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
“娘,今天确实还有好多活儿,那么多布剪了还没做出来,不赶着做出来卖了天一暖和全得砸手里,这两天我跟晓梅熬熬夜,把这些做完就先停了,再好好干地里活行吗?”
苏玉兰这么说,王月娥听着还受用些,既然跟她商量,她又不是恶婆婆还能一天都不等?地里的草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行吧!手里活儿也别停,地里几天就消停了,白天下地,黑夜时间长着呢,活儿还得接着做。”
王月娥拎得清,如果让老二媳妇儿把家里的活儿停了,那还怎么给她交钱,地里的活儿哩哩啦啦直到麦收都干不完,这中间一拖就是好几个月,一百多块钱呢!
等她回到家,李有田的饭碗已经空了,人也没在家,知道肯定是又下地里去了,王月娥把自己的饭吃了,扛着除草的耙子往老大家去了,高敏芝让下地的时候喊她,肯定得去叫她一声。
等王月娥走到门洞,准备喊人的时候才发现,老大家门上竟然上了锁,王月娥心里不悦,可又没法儿,气的“咣咣咣”使劲砸了几下门吊子,然后骂骂咧咧的往地里去了。
到了村口再往南就没有人家了,打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望不到边儿,初春的日头并不晒人,反而把早上的那点寒气都驱散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身体都舒展开了。
王月娥可没心思观景,麦田有啥好看的,她看到眼里的是麦苗根下的土坷垃,还有麦垄间冒出头来的杂草。
去年冬天两场雪下的都不大,到了这时候,地已经有点干了,土壤里没了水分,不利于麦苗返青。
一口井要浇上百亩地,谁家的麦苗先喝上水就能先长起来,绿里泛着黑油油的蹭蹭往上窜,谁家都想先浇,十来户人家就要凑到一起抓纸球排顺序。
自从分地那时候起,抓纸球在村里就盛行起来了。
好端端的一大片地,不能整块整块的分,好地谁家都想要,只能把大片大片的地分成了一条一溜,以队为单位,不管好地还是坏地,每家都有份,数着人头,地块儿排上号,各家抓纸球儿。
抓到哪块儿全看自己运气,这种相对公平的模式,人人都服气,抓不到好地块儿那是自己运气不好,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浇地也是如此,抓到号晚的只能哀声叹气的看着别人家浇过的麦田羡慕,尤其是两家挨着的,浇过水的跟没浇的一天看着比一天差距大,这时候人们私下又要活泛起来了,好地没排到前头,坏地却抽了个靠前的号,谁家人手不够,忙活不过来的,就要私底下换换号了。
换号也看人,像是是老鳏夫老光棍的要是抓到好号,家里就要被人挤破了门,这种人能吃上口饱饭维持日子就可以了,他们自己也不太计较先后,人少地也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一两亩地就是照看的在精细,也多打不出几斤粮食面下来。
王月娥像是看到干不完的活儿,别人跟她打招呼她也是无精打采的“嗯”一声,想起往年这时候,虽说还是要上工,但是自己家里壮劳力多,她下地的时候就是混日子,多给一两个公分最好,挣得少了也不愁得慌,要是哪天不想出工了,就说身子不舒服,歇上个一天两天。
地分到手里以后,老二两口子跟老头子把大活抓了,一天三下地,老大媳妇虽说不出大力气,也是干活的,她就更轻省了,地里活忙的时候去干两天,不忙的时候就在家里做饭,哪像今年似的,见天不歇的来地里报道。
到了地头,王月娥寻着李有田没锄过的麦垄下了脚,这块儿地是他们家最好的一块儿地,四亩三分地西边紧挨着地里的主路,北边是通往井水台的小道,东边的地邻是他本家的侄子李建忠,再往南就不是他们队上的地界了。
虽说地里人不少,每家地里都有人,可自己家的活儿谁不是紧着往前赶,都在埋头干活,谁跟谁也不搭话,偶尔站直了歇歇腰,两个人正好时间对上了,才会笑着打两句哈哈。
王月娥起先还干的下去,可只干了没一会儿,就耐不住了,以往在队上下地多热闹啊,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干活又不耽误说话,半天时间不觉得难熬就过去了,王月娥站直了身子,看看日头,又四处望望,真碰上建忠媳妇儿巧英也往她这边看呢,
“大娘,咋只有你和大伯,建国媳妇儿还没出月子呢?”
两家是地邻,又是本家,谁家什么情况咋会不知道,没见到苏玉兰下地,李巧英觉得有些奇怪,只道是才生了孩子还没出月子。
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添了孩子是该看满月,但是主家要办酒席,买酒水糖果,来的客也不能空手,除了上礼金,按亲属关系还要拿鸡蛋、拿布料,虽说布料每家箱子里都压着几块儿,但是大家手头都不宽绰两头都破费的事儿,还是能免就免,看满月一对夫妻一般都是只置办老大的,下面不管再生几个都不办席面了。
没有响动,苏玉兰什么时候出月子,别人那里会惦记,李巧英也就是随口问问,建国媳妇儿不下地在她这儿就是个稀罕事。
王月娥叹了口气,“唉,刚出了月子,可家里活儿多,不紧着干怕是买卖要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