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多事?你以为我不敢杀你?”男人打开灯,右手握着一把匕首。他打量着她,此时他的神情并不凶神恶煞,那双眼寂静得像空谷。阮青青却觉得,这样的人更可怕。
阮青青垂头,沉默不语。
他在床边坐下,低下头,将匕首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
“我……”阮青青吐出沙哑的一个字,就看到他五指倏地一收,握紧匕首。
阮青青说:“……我想上厕所,快憋不住了。”
男人转过头,冷冷看着她,眼里带着洞悉的嘲笑。
阮青青就像没看到,哀求道:“让我去吧……真的很难受了,你也不想我把你的房间弄脏吧!”
男人又盯了她好一会儿,看着她一副强忍的样子在地上扭动,这才走过来,抓住绳索,用力割断。
“别想跑,也别耍花样,没用的。”
阮青青没吭声,转身朝洗手间走去,只是纤细的后背绷得像一张快被撕裂的弓。好在他并没有靠近,似乎笃定了她玩不出什么花样。阮青青走进洗手间,发现门反锁不了,只能带上。她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这么静止了一会儿,阮青青打开水龙头,让水哗哗流着。
一切就像是一场荒诞恐怖的梦,她从人间跌到地狱。只是一天不见的曾曦,现在像玩偶一样,被锁在铁笼中。而她在老旧的厕所里喘息,外面是拿着刀准备杀掉她的变态。
她曾经听闻过这样的黑暗,却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吞噬的一天。
原来这种事,也许一辈子都遇不到。可一旦发生,人生就像突然被人按下中止键,然后从原本那条平顺普通的路上,跌落到路下方藏着的那片无尽深渊里。
阮青青忽然想起一件事——陈慕昀呢?
难道已经遭遇不测?青青的心一凉。
她又想起自己在山上被男人追逐时,恰好收到骆平江的微信,当时她条件反射回拨给他,立刻被男人抓住。现在想来,这一通没能出声的电话,竟是她和外界最后的联络。
她的脑海中浮现骆平江那冷峻的侧影,深冷的双眼,心中竟奇异地有了希望。可立刻又明白这是痴心妄想。
没人会在意一通无声电话。即便骆平江真的注意到,他又从何得知她的下落?只怕想找都无法下手。
没人能救她。
她望着镜中脸色苍白、神色不安的自己,无比清晰地明白眼前的残忍事实:除了自救,别无生路。并且她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她绝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残杀在无人知晓的山头上。
阮青青,冷静下来,仔细去想一想,哪怕找到那么一丝生机,就用尽全身力气抓住。
……
这个人,他是有预谋地诱拐了曾曦,曾曦是他精心挑选的目标。
他钟爱、甚至痴迷于聋哑美少女,对普通女孩毫无兴趣。
这不是他第一次作案。
他的学历身份是捏造的,并且因此自卑。
他很在意“猎物”是否也在意他。
他害怕平等的恋爱关系,甚至不适应和正常女人相处。
最后,绑架阮青青不是他计划内的。他本身并没有杀她的强烈欲望。
他很自大,认为她和曾曦根本不可能逃出去,这个屋子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中。
但是最终,他一定会杀了她。
……
“咚咚咚——”重重的敲门声传来。
阮青青:“马上好。”洗了把脸,打开门。
他站在一米外,这时匕首没有拿在手里了,他说:“出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阮青青默默跟在他身后。
她突然变得如此温顺,男人有些意外,但并未放松警惕,让她走在前头,他跟在半米后。
经过牢笼时,两人都同时转头,看向曾曦。曾曦一下子撞到栏杆上,用手拼命比划:求求你放了她!不要伤害她!
男人目光漠然,笑了。
阮青青也对曾曦露出了笑。那一点笑容,是那样悲凉而温柔,似乎还在安慰曾曦。曾曦一愣,眼泪又流下来。
这房子只有一扇门,厚重的铁门。阮青青看着男人从腰间的一串钥匙中拿出两把,打开了两道重锁,示意阮青青走出去。阮青青听话照做,男人从侧面看着她清秀平静的眉眼,也没有说话。
门外,暮色低垂,一股深山的寒意扑面而来。迎面就是一片山崖,足有十几米高。也就是说,这间废弃的厂房,藏在一片悬崖下方,而且是在一个深坑里,周围全是开凿过的痕迹,碎石满地,杂草丛生。看样子,像是上世纪才会有的那种小采石场。厂房四周,全是高而密的竹林,几乎遮住所有天空。这无疑使得厂房更加隐蔽。再向外望去,就是连绵起伏的青山。
男人推搡着阮青青,沿着屋旁的一条小路,往悬崖后方走去。
大概走了几分钟,穿过一小片竹林,眼前是一块空旷的平地,满地杂草,前方就是悬崖,深不见底。
这时阮青青注意到,一字排开,种了四棵树。它们看起来非常整齐,每棵树之间的距离,仿佛用尺精确量过,大概两尺的样子。但它们又不太整齐,最高的已经有一人半高,最矮的才到膝盖,从高到矮,倒像四个人在排队。还有个相同点,它们都长得不够茂盛,叶子稀疏枯黄。
“站着别动。”男人将阮青青身子一扭,使她面朝悬崖和那四棵树、背对着他站立。阮青青安安静静立着,像一尊纤细的木雕。悬崖下的风迎面吹来,吹得两人衣物沙沙作响。
然后阮青青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儿。她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微不可察地偏过一点头,余光可见男人立在身后,一只手指间一点红光,另一只手里拿着匕首,慢慢地抽着一支烟。
阮青青的脖子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冰凉的汗。
男人终于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熄,而后把匕首从左手换到右手,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