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还是第一次来，纪尧却早就调查清楚了。所以领着她直接走向靠近窗边的办公桌，那是魏娜班主任陈老师的座位。
此时，陈老师正坐在自己位置上批改作业，他的办公桌上不仅有作业本，还有许多试卷，卷子上已经批上分数，似乎最上面的分数最高——115分，名字被压住，从字体来看，应该是个男生。
她曾经研究过男女字体的特点，发现女性字体多偏于娟秀，而男性字体刚硬，当然也会存在特例。
“陈老师，我是之前联系过你的检察院的纪尧，”纪尧看着低头改作业的陈老师，“我们有点事想要请教你。”
“好，稍等我一下。”陈老师低头回答。
纪尧点了点头，转头看了身后秦晚一眼，见她目光落在那一堆试卷上，扫了一眼，中学的满分是120分，115分算是很高的分数，再往下一看，是数学，看来这个学生的成绩不错，他想。
“纪检察官，请问有什么……”陈老师抬起头时，正想问他有什么事，看到秦晚时突然一愣。
她没见过她真人，但看到过一段视频，就是不久前那场关于明泽集团和宁氏集团的案子，当时审理时直接上了直播，后来还有相关的访问，他们这些老师还在办公室里讨论过，也看过视频，所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纪尧见他目光落在秦晚身上，介绍道，“这位是秦律师，我们这次来就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陈老师的脸上掠过一抹紧张的神色，无论是纪尧，还是秦晚都注意到了，看来他们之前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陈老师，你好。”秦晚伸出手，朝她笑了笑。
“哦……你好。”
陈老师从旁边搬来两张椅子后，又给他们倒了两杯水，这才忐忑的坐在自己位置上。
“是为了魏娜同学的事吧，唉，没想到我们班上会发生这种事。”
“是啊，哪怕是我们，都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秦”晚点了点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昨天我还去看过她，听她妈妈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眼见着快要中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有陈老师这样尽心尽力的班主任，家长们一定很放心吧。”
“谢谢。”陈老师在开口时声音有些僵硬，可能内心已经产生了警戒，不知道他们此次来到底要说什么。
“所以……”秦晚故意一顿，这还未说出来的话让陈老师手足无措，抬头看着她，“目前，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魏娜在这所学校经历了长达两年的校园霸凌，这件事因为她的意外被揭发，所以我们想请教陈老师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秦律师的意思是？”
“虽说陈老师是这年级才开始带魏娜，但魏娜心里崩溃就在不久前，我希望陈老师能好好想想，是否在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或者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我其实对这个同学了解不多……她平时很低调，而且不爱说话，上课虽然认真，但成绩……一般。”
“陈老师，”秦晚身子往前一倾，“作为班主任，应该了解学生的状态，比如因为什么影响了学习，是学习本来不好，还是有其他原因。据我所知魏娜初一和初二成绩虽说不上太好，但怎么说也在中上等，现在，成绩可以说是一落千丈，陈老师难道没想过原因。”
秦晚手气下巴，并不打算软语相劝。
“我认为是她自己不够认真。”
“您刚刚不是说她上课认真吗？”秦晚挑了挑眉，看来这班主任还不打算说实话。
陈老师张了张嘴，但随即闭上，想了想，这才开口道，“她是上课认真，但是作业不做，问她原因，她也不回答。”
秦晚突然想到在洗手间看到的那堆书本，里面夹杂着作业本，她并不是不做作业，而是有人故意不让她交。
“既然这样，那有和她的家长沟通吗？我想家长如果知道这些，不会不理会吧。而且还有几个月就该中考，关乎升学的事，家长不可能不理会。如果联系过家长，这样的情况应该会有所改变吧。我听她妈妈说，她从未接到来自学校的电话，除了开家长会，或者有什么特殊情况，但没有因为作业的事接到类似的电话。”
陈老师舔了舔唇角，双手紧握在一起。
“确实，我问过魏娜，她说她妈妈很忙，没有时间管她，而且她再三保证下次会交。”
“所以，你就没在意？”
“不，第二天她确实交了作业，后来也交了，但她成绩没有好转，我只能认为是她学习能力不好……”
“陈老师，难以想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班主任的口中说出来，你应该知道她并不是学习能力不好，毕竟她之前还拿到奖学金，这说明她很聪明。”
“正是因为一开始她成绩很好，后面一落千丈，加上又找不到原因。”陈老师用尖锐的语气说道，“她不喜欢和其他同学交流，所以我猜想是不是因为她有心理问题，还建议她让家人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秦晚吐了一口气，摇摇头。
“你没有了解，她不是不喜欢和同学交流，而是她被欺负怕了，看谁都觉得害怕，我不认为你不清楚她受欺负的事，总会有她脸上青一块，衣服有些脏的情况。但作为班主任，你完全不了解，就做出这样的回答很武断。”
“秦律师认为我没有阻止其他同学欺负她？”
“难道陈老师曾经试图阻止过？”
“我觉得秦律师为了赢官司，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我觉得这一项工作很有意义。”
“你觉得为了打赢一场官司可以想方设法，甚至做些伤害更多人的事有意义吗？这对其他人来说，可能同样伤害很大。”
“我向来信奉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秦晚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但只有纪尧看得出来，她那颗心脏微微起伏着，似乎在调整呼吸，然而她始终直视着陈老师，“当然，对于外行人来说，可能觉得为了某一个人的事，会伤害更多人，这是一件压根就不对的事，因为少数应该服从多数，只是我恰恰相反，所做的就是维护弱者的利益，因为他们比那些所谓的寻常的绝大多数人更需要帮助。”
陈老师觉得她这话是在指责自己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同样欺软怕硬，如果是这样，她是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
“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总之，我并不希望因为魏娜这一件事影响众多。”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很抱歉，没能帮上什么忙。”
“没事。”秦晚摇了摇头，稍微移动了视线，纪尧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男生，正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打扰了，陈老师。”
秦晚说完这话后，起身走出办公室，她的步子不疾不徐，却不是走向楼梯，而是走向教室，她想在那里可能会有发现。
她想起魏娜在日志中提到的那些事，还有那些人，其中可能有曾经帮助过她，或者欺负她，还有因为某个人她才会遭遇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