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爷依然在大喊:“你上来啊!你上来!有种你上来!”
郑小俊越听越不对劲儿,披上衣服快步走上五楼,咣咣敲门。
门开了,陈三爷醉眼迷离地站在门前,假装不认识:“你谁啊?”
郑小俊不悦地说:“我是楼下的房客,你这里制造的噪音太大了,影响我休息了,麻烦你小点声,好么?”
陈三爷说道:“不好!我生来如此!就喜欢大动静!你住不习惯,你可以换酒店啊!你去大街上住啊,住桥洞子,就没噪音了!”
“先生,话不能这么讲,出门在外,都不容易,相互理解,相互照顾。”
“我照顾个屁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津门赌神陈三爷!听没……听说过,我的名号?这个月,我就要对战四川来的赌鬼,张万历!我非灭了他!”
“那是您的事,你只要别再蹦跳,别再大喊大叫就行了!”郑小俊说。
陈三爷醉醺醺说道:“我他妈就喊!就跳!你管得着吗?再在这里叨逼,我……我……我弄死你!”
郑小俊不知陈三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阵沉默,不解地看着陈三爷。
陈三爷恶狠狠说道:“还看?!还敢看我?!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说着,一伸手掐住郑小俊的脖子,郑小俊赶忙躲闪,陈三爷趁势往前一扑,另一只手把一张纸条塞入郑小俊的口袋里。
郑小俊何等警觉,立马察觉到了,他就知道陈三爷这么闹腾,肯定有事。
郑小俊得了纸条,猛地推开陈三爷,喝道:“先生,你别太过分!”
此刻,蓝月、红袖、珠珠、采薇一并涌出来,拖回陈三爷:“三爷,您别闹事了!”又对郑小俊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先生喝多了!您多担待!”
楼道里已聚集了很多人,酒店大堂经理和保安也赶来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陈三爷大放厥词:“什么怎么回事?!我他妈喝酒、唱歌、跳舞,惹着谁了?这里是上海!国际化大都市!”
大堂经理和保安都是认得陈三爷,忙赔笑道:“三爷 ,三爷,您消消气,我看您喝多了,我给您上壶茶,解解酒!”
陈三爷还是骂骂咧咧,楼道里的其他房客都纷纷指责:“没素质!”
陈三爷回怼:“你有素质!”
“什么东西!”
“你什么东西!”
郑小俊,趁乱悄悄溜走了。
回到四楼自己的房间,郑小俊将门锁反锁后,赶忙拿出纸条,打开一看,上面一行字:郑兄,帮我探探“赌鬼”张万历的底,越快越好!大恩不言谢,待乌云散去,弟当俯首,把酒言欢!
这话说得,让郑小俊还能说啥呢?
陈三爷的时间概念特别强,一秒钟都不想耽误,他要做的事,必须第一时间办到。
白天,他在“外滩九号”办公室时,就偷偷写好了纸条,晚上,必定交给郑小俊,让郑小俊立马付诸行动。
赶早不赶晚,时间不等人。
陈三爷谁都不怕,唯独对张万历有点忌惮,因为张万历和他一样,从没败绩。
最关键是的是张万历这些年几乎和神仙划等号了,时不时地就能把财神请下来,坐在他身旁,再把太乙真人、天月二德、太极贵人、文曲、武曲都请下来,为他护驾。
再焚个符,念个咒,把狐仙、长仙、白仙、黄仙都聚来,甚至兴致来了,还会把吊死鬼、屈死鬼、水鬼等孤魂野鬼招来,一同助兴。
看似他一个人在打牌,其实周围坐满了神仙鬼怪,亲友团特别庞大,这玩意谁还能赢得了啊?
陈三爷也不懂奇门遁甲,也不懂九宫八卦的,怎么和人家斗?
你说陈三爷信这些妖魔鬼怪吗?
不信!
越是不信越害怕,那说明张万历有更高超的千术!
转念又一想,也许人家真有法术呢?!世上的高人,多着呢,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况且奇门遁甲之术自古有之,当年黄帝大战蚩尤,就是遁甲之雏形,后来姜太公撰写《太公兵法》,多引用遁甲之术,再后来黄石老人桥头赠书,送给张良的就是《太公兵法》。
东汉末年,三分天下,诸葛亮不耕地了,跟着刘备打江山去了,他多次运用遁甲之术,将阴阳之法演绎得淋漓尽致,借东风、八卦阵、祈禳之法,那都是奇门之术,后人评价他: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再后来,历史到了元末明初,刘伯温出现了,他也懂奇门之法,鄱阳湖大战陈友谅,据说就是用的八卦反斗之术。
这玩意都是有历史记载的。
甭管正史,还是野史,至少有这么一笔。
陈三爷现在就想拿一把枪,对着张万历的脑门,直接开火,看看他能不能挡住子弹,能挡住,就是有神仙护体,没挡住,那就说明……也不用说明了,人都死了,还说个啥?
把纸条偷偷塞给了郑小俊后,目的达成了,陈三爷也累了,折腾一晚上了,身心俱疲,也没洗澡,自己进入卧室,四仰八叉,倒头便睡。
刚才喝了两瓶红酒,头脑有点晕,半寐半醒间,又想起了沈心茹。
自己的媳妇,能不想吗?
想着想着,突然闻到一股幽香,进而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像是什么动物爬上床来了。
陈三爷睁眼一看:蓝月!
蓝月一身新洗的绸子睡衣,刚冲了澡,全身肌肤柔滑,散发着阵阵芬芳。
陈三爷一下子就清醒了:“干什么啊你?”
“嘘……别说话。”蓝月温柔一笑。
陈三爷本来就“独在异乡为异客”,孤独寂寞燥,又喝了酒,自制力下降,此刻面对蓝月这妖娆一笑,有点把持不住了。
蓝月慢慢地扑在陈三爷身上,两座白玉山已抵达三爷胸口,山尖轻轻划过,上下浮动,雌性的气息,把陈三爷完全包裹。
居高临下,俯视陈三,窈窕淑女,春意浓浓。
陈三爷感觉今晚躲不过去了。
突然,他身子一歪,脑袋探在床头:“等下!等下!”
“怎么了?”蓝月不解地问。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蓝月非常诧异:“啊?还没开始,就不行了?还没接触呢!”
陈三爷摆摆手:“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哇——”一口吐了出来。
刚才喝的红酒,连同傍晚吃的饭菜,一股脑喷射而出。
蓝月吓得赶忙从陈三爷身上翻下去,惊呼:“怎么了,你?”
陈三爷想说话,无奈胃里的东西往上冲,一张嘴,哇——又是一口喷出来。
吐得稀里哗啦,满地血红。
唉呀,蓝月的头都大了,一手捂着鼻子,一手轻轻拍打着陈三爷的后背:“没事吧?还以为你多大酒量呢,你看看你,吐成这个样!”
陈三爷摆摆手:“不是,不是。”
“你别说话了!还吐不吐了?”
“不是酒的事,是香水的事,蓝月,你身上擦的什么牌子的香水啊?我怎么刚才闻着这香水味,突然胃里就翻腾呢!西医叫‘过敏’吧?我对这个香水过敏!”
蓝月顿时不悦:“我看你是对我过敏!”说罢转身离去。
“蓝月?蓝月?别走啊!打扫一下啊!”
蓝月搬救兵去了,把红袖、珠珠、采薇叫来了,大家一起打扫,她一个人可弄不了这么大一片。
红袖、珠珠、采薇推门一看,恶心得差点全吐了,心道:这是请了个爹来啊!
四人打扫完毕,已是半夜了,疲惫不堪,又冲了一次澡,各自回屋。
蓝月再也没有风月雅兴了,毯子往头上一蒙,气呼呼睡去。
一旁的采薇轻声问:“这么热,你还盖毯子啊?”
“我乐意!”
采薇微微一笑:“没事,今晚不成功,明晚再试试,你肯定能把他拿下!”
“还睡不睡觉了?”
“睡,睡。”
陈三爷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头脑顿时清醒了,端坐在床头,透过窗子,呆呆地看着外面静谧的马路。
路灯散发着柔和的灯光,黄包车夫在电线杆下打盹,拾荒的佝偻老头一瘸一拐地翻着路边的垃圾,豆腐坊里的灯还亮着,三更点卤,五更出锅,起早贪黑,百姓不易。
一时间,陈三爷仿佛回到了天津海河十八街,大城市的情景,都是大同小异,白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晚上大街空旷、寂静无比。
一切喧嚣繁华,瞬间归于寂寞。
普通老百姓,只是大城市的过客,繁华与他无关,他只是繁华之下的蝼蚁,在人潮人海中拼命活着而已。
五千年沧桑,八万里纵横,上下都是吃人,横竖都是压迫,二十四史,只为一口饭,是谁设计了社会不公,是谁构造了江湖险恶?
如果人心是托底的饭碗,那勤劳就是夹菜的筷子,可为何一代代的老百姓,自始至终这么勤劳却一生穷困潦倒呢?
陈三爷算是个读书人,夜深人静,喜欢思考,而且容易发散性思维,他悲悯苍生,其实也是悲悯自己。
眼下大战在即,明天还不知啥神下界,沈心茹能不能击败王道成,自己的布局能不能顺利进行,这都是未知数。
不是吃掉别人,就是被别人吃掉。
他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