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过分注重某样东西的时候，大局观就会瞬间崩得她娘都不认识了。
宋茜然不是个蠢人，但偏偏就是在林清身上着了魔，为了林清，她大概上天抓龙下海捉鳖都愿意。
宋茜然不知道她如今唯一的依靠，就是娘家，所以她这大姐尤其得罪不得吗？
她肯定知道。
但心理建设得再坚固，一旦事到临头，她也还是被林清的安危蒙住了眼睛，被愧疚心占据了上风，瞬间把娘家扔到了脑后。
宋茜兮看着宋茜然对徐芳客气的样子，都快气疯了，只是家教勉强让她维持住了风度，没当场骂出来而已。
抬手掩饰地按了一下嘴角，林妍决定把自己的废柴无能贯彻到底，说一天一台脑血肿清除手术，就一天一台。
哦对了，她还身娇体弱，必须做完手术就休息！
宋茜然只顾着徐芳的好脸色，还没发现她姐姐的死亡视线，这会儿笑得跟朵儿花儿似的。
她难得对林妍笑容满面：“既然你今天不再接诊了，现在就开始准备徐长史的手术吧！”
她义正言辞：“你既然说了要先来后到，就要说一是一才对。”
林妍心里都笑翻了，面上却越发严肃：“这不行，徐长史虽然先来，但他根本没同意要治病，怎么能排在云帅的人前面？”
宋茜然急于施恩，冷笑道：“怕什么？治不治，什么时候治，还不都是你林妍一句话的事儿？”
林妍皱了皱眉：“可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宋茜然理所当然地道：“我是你娘，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林妍叹了一口气：“娘也不小了，别总没事儿找事，非要撩拨云家和福王府干架成吗？抢名额这种事儿，福王亲自来还算得上是势均力敌，徐长史他么……”
她看向了徐芳，徐芳这会儿脸色发白，慌忙摇头，显然已经怂了。
林妍满意地点点头，肃然教训宋茜然道：“爹不让您管家，真是太对了。娘这样颠三倒四不知轻重，绝对会给家里头惹祸！”
宋茜然嗷一声就怒了：“林妍！”
宋茜兮忍无可忍：“茜然！够了！你真是把咱们宋家女儿的脸都丢尽了！”
徐芳这会儿也冷汗淋漓：“夫人夫人！这事儿是我冒失了！云帅先来，自然是云帅的人先看病。
多亏了夫人替我说话，我这才能得到第二天的名额。真的！徐某人特别特别感激您，我等明天就好！真的！”
宋茜然登时被别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憋得脸都青了。
宋茜兮的脸色也不好，徐芳的连番强调，让她再也难掩怒色。
林妍已经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她明天只能治疗一个脑血肿患者，可宋茜然不想着亲外甥女儿，竟然满脑子都是林清那个外人！
宋茜兮紧紧盯着宋茜然：“茜然，你今天给我个准话，你是非要为了一个贱妾，眼睁睁看着你亲外甥女儿去死吗？！”
宋茜然眼圈都红了：“大姐！你怎么能那么说清儿？清儿她爹为了救我和林妍都死了，我不照顾她一点，我还能算个人吗？”
宋茜兮沉声道：“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你只说罢，我要明天的看病名额，你给，还是不给？！”
宋茜然哪个都不想放弃，哪个都不想得罪，于是紧紧盯住了林妍：“你上次连续几天不吃不喝，不是救活了十几个人吗？”
她厉声道：“林妍！你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也就罢了，跟我这儿装？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根底吗？”
宋茜然的话，没气到林妍，却成功把林一给激怒了。
沉默寡言的少年猛地站了出来，眉眼间全是厉色：“林夫人还请噤声！主子如今身系帝国军政的推广，林夫人如此强迫她耗干潜能，莫非是想叛国？！”
一次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炮制主子第二次？她当她是谁？
宋茜然被吓了一跳，惊愣过后大怒：“你一个下人，也配跟我如此说话？！”
林一面无表情，这一次，却是林妍敛了笑容。
伸手按住了林一紧攥剑柄的手，林妍温声道：“娘，您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宋茜然后脑勺一阵凉气窜了上来，猛地想起了那天林妍跟她说过的话。
林妍说过，林一他们不是下人，而是，她的命！
宋茜然脸上好一阵青青白白，咬牙道：“总之两个人你都要救！”
林妍被逗笑了：“娘里通外敌把我害成了个废人，如今又想害死我啊？那可不行吧？”
她柔声道：“今天我话就撂这儿了，第一天已经满了，第二天的名额只有一个，要么徐长史，要么苏芸，第三天我休息，坚决不动手。”
宋茜然气急：“林！妍！”
林妍扯起了嘴角，冲着她邪气一笑，转而看向了宋茜兮：“大姨不用听我娘的挑拨，我如今身体境况有多弱鸡，帝都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一些。
我实话与大姨说了吧，苏芸的情况，我今早就已经看透了。她最多能够撑到明天下午，再等，眼睛不一定能保得住。”
她浅笑嫣嫣，明明笑得又乖又软，但说出来的话，却恶劣到了极点：“接下来，三位就好好商量一下，明天的名额到底给谁吧。”
宋茜然气得瞪圆了眼睛：“林妍！你故意的！”
林妍噗嗤一乐，笑得像个恶劣骄纵的妖女：“我如今这么废，是因为谁啊？嗯？娘？”
宋茜然登时哑然。
她又哪里会想得到，当日刻意放了那些敌国探子进林家，非但没能杀得了林妍，反而还叫她更上一步？只是废了废了，竟然还能接着这个废，来收拾自己？
宋茜然只能求助宋茜兮：“姐，你信我！林妍她绝对是装的！我们再想想办法，她肯定能救治得了两个人！她能的！她一定能！”
这大概是林妍长这么大以来，宋茜然第一次对林妍如此信任了。
林妍拨弄着砚台低低地笑：“不，我不行，说不行就是不行。”
宋茜兮看向了林妍：“妍妍……”
林妍温声道：“大姨要是不信我身体很渣，等姨夫来了之后，可以让他诊脉。”
她看了宋茜然一眼，轻轻笑道：“我病弱是真的病弱，但我娘为了林清，想让外甥女和亲女儿一起死，却也是真的想啊。”
宋茜兮抿了抿唇，脸皮狠狠抽了一下。
无论情况是否真的如林妍所说，但事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明知道林妍的身体扛不住两桩手术，宋茜然却始终不肯松口徐芳这一桩手术，她的选择，一开始就摆明了啊！
宋茜兮紧紧盯住了宋茜然，一字一顿地问道：“假若林妍能施展两台手术，那么，你觉得，她该先治徐芳，还是先治芸儿？”
宋茜然呆了呆：“当然是……”
忍不住就卡了壳。
林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喷了。
好哦，又是一道送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