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海温和嘶哑的话语，让林妍忍不住红了眼。
她忽然有些后悔，或许，她早就该断了跟冯海的联系，就只是去单纯吃饭，该多好。
这个人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给了她许多的善意。
可正是这份善意，让她不自觉地依赖了几分，将他带进了这样的漩涡里。
冯海若有所感，哑声笑道：“林姑娘，你可不许想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事儿，不然，你冯叔就真的要伤心哭了。”
林妍指尖颤抖：“好。我不想。”
冯海听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林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他将这个动作，按照自己愿意想的想法去想了想，很高兴地笑了起来：
“说好的今天去拿消息，幸好我勉强苟住了，没死在那些人手里。他们本来想把我制成人棍，好扔到林姑娘那儿去的。
我当时就想啊，虽说林姑娘一向胆子大，但猛地瞧见个圆溜溜的半截人儿，也得吓一跳，可不能那么吓到你。
所以啊，我就跑了。我知道林姑娘跟销金窟的人好，听着声，闻着味儿，就往这儿来了。幸亏没等他们把腿给我砍咯。”
他说着话，声音渐渐微弱起来。
林妍忍不住道：“你别说话了，休息吧，等你睡一觉醒来，我们再慢慢说。”
可冯海听不见的，而且他知道，他的命，今天就得留在这儿了。
冯海挣开林妍轻捂他嘴巴的手，哑声道：“林姑娘，你让我说吧，让我说完，不然我死不瞑目呐！
这算是我这辈子最后一单生意了，我想风风光光地给它办完。林姑娘，我跟你做生意，一直都做得挺愉快的。”
林妍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我也是。”
冯海笑了笑：“我现在说的事，你一定要记清楚了，很重要。”
林妍重重点头：“好。”
冯海顿了顿，似乎在等林妍应承，约莫着她点头应承了，这才继续道：
“福王不是简单的人，他，他年轻的时候文武双全，曾经疯狂喜欢过一个女人，并且险些跟那个女人定亲成婚。
只是后来，据说老福王不同意，而那女人也嫁给了旁人，那时候还是世子的福王去找那女人私奔，那女人不肯，他便一个人出门闯荡江湖。
他这一走就是许多年，直到摄政王开始清算贵妃余党，老福王病重，他才终于回来，接了老福王的担子。
那时候，福王借着摄政王清算的时机，出手辅助帮忙清理宗室，立下了很大的功劳，这才让福王一脉重新崛起。”
冯海说到这里，呼吸已经变得非常苦难。
林妍飞快地抹了一把脸，拿出金针给他捻针入穴，这才让他稍稍痛快了些。
冯海不由笑了起来：“以往总是开玩笑，说要见识见识林姑娘的医术，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见识到了。”
林妍心里闷闷地难受，他生机已断，如今全靠一口气撑着，只能一点点死去。
这样眼睁睁看着身边人死去，却没能力救的感觉，太难受了！
但凡她今日早回来半个时辰，不，哪怕是早两个刻钟，她都能救冯海！
冯海动了动头，问道：“林姑娘是在心疼我吗？不用这样。有些事情是命里注定的。我啊，熬了许多年，也是时候去找妻女了。”
林妍并不想认命，可她没有办法。
她不止一次询问系统，但系统也没办法——到底太迟了。
她深呼吸：“我会帮你报仇！”
冯海听不见这个，他略作歇息之后，便又说起了福王的事。
福王是有大本事的人，但他向来不插手朝堂，手中有一些生意，但进账都比不上其他的大家族。
但，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实权，财产也有限的王爷，却办成了好几样需要官场大人情的事，又经常与朋友聚会，所需花费，远超他已有的财力。
另外，他跟帝都第一大酒楼天香楼，有一些商业往来。
说着说着，他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声音流畅了不少。
林妍眸色一沉。回光返照。他时间不多了。
林妍想让他停一停，别说福王了，说说他还有什么心愿。
可，冯海他看不见，听不到，他只是不停地说着福王的信息。
“我查到，在天香楼整顿之前，那里的管事其实一直都福王有来往，他们之间通过天香楼来进行消息买卖。
还有，你那义姐林清，在你被戏班子人贩抓走的那天，并没有跟福王厮混，她那天一个人待在福王的包厢里头，福王根本没在，他去了青水庵……”
林妍怔了怔。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跟林清斗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林清在云家算计她不成，反被二公主掌嘴，还送到了青水庵思过。
那时候她被上一世拐卖她的人贩子盯上，她为了报仇，就假装被抓，然后就被送到了青水庵的后山。
在那儿，她险些抓到了那个想看她被人轮流侮辱的贵人。
她一直以为，那个贵人就是老狐狸赵源。
但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林清，那时候被爆出来跟人私会都不肯翻供，竟然是为了替福王遮掩！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福王就已经在局中了！
林妍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却来不及去品，就忙忙拿出了几根金针来。
冯海的情况，开始由盛转衰，势不可挡。
她竭力想救活他，哪怕是再拖一些时候也好，可冯海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来。
冯海艰难地喘息着：“林姑娘，我，我其实……其实……是拿你当女儿的，我女儿若是没死，也，也该跟你一样大了……”
林妍喉咙里仿佛被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冯海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我还有些钱，就藏在我家大门口一米的位置，你往下挖一下，记住了，一定要把东西都拿走。
我，我也想试试……试试给闺女掏钱随便花的滋味，林姑娘，你，你爹娘不是亲的，他们待你不好，你别伤心。
以后，以后你总会找到你亲生的爹娘。我，我这样的人，都想把你当闺女疼，他们……他们……也会疼你的……”
他猛地抽了抽，口中鲜血狂涌而出，无论林妍再怎么用针，都没能止住他生命流逝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