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门口闹腾得厉害的时候,齐国公府中,同样闹腾得厉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飞宇跟着素萃匆匆回到了府中,一进门,就发现府中气氛凝重。
他神色微沉,转头看素萃,低声道:“你去我院子里叫人,悄悄地,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不要耽搁,找到人立刻就带他们去救母亲。”
素萃一惊:“那世子您怎么办?”
黄飞宇笑了一声,温声道:“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我能有什么事?你只管听话就好。”
素萃想想也是,国公爷虽然不喜欢夫人,但对世子这个唯一的儿子一向不错。
她忙忙点头,绕着墙根匆匆跑向了黄飞宇的院子。
黄飞宇进了内院,果然,刚过了内外院的门,就有下人快步过来:
“世子,国公爷等您许久了!他请您一回府,就立刻去书房见他!”
黄飞宇点点头:“父亲今日为何跟母亲起了争执?”
下人左右看看,低声道:“似乎是因为世子跟林妍帝姬走得太近的缘故,国公爷大发雷霆,让夫人管制您。夫人不肯,两人便发生了口角。”
黄飞宇眉头紧皱:“父亲因何这时候回府?他不是在别院散心吗?”
下人摇摇头:“奴才不知。”
黄飞宇不动神色地按了按胸口,不知道是今日太过劳累病情加重,还是预感不妙,这会儿只觉得心脏有些疼痛,呼吸也十分沉闷艰难。
眼看着快到书房,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之后,他便没有再跟下人说话,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迈步进了书房的院子。
下人在院门口就站住了。书房重地,他是没有资格进来的。
护卫等黄飞宇一进来,就立刻关上了院门。
黄飞宇心中一沉,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隐隐觉得,今日的状况十分不妙。
守门的护卫恭敬地垂头打开了书房的门,然后又站在了门旁。
黄飞宇微微垂首,缓步走进了书房之中。
房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关上,书房中灯光暖融,但照不进他的心底。
齐国公黄杨坐在书桌之后,表情清冷,面容冷厉:“跪下!”
黄飞宇微微顿了顿,缓缓跪了下来。
黄杨眯眼看他:“你可知错?”
黄飞宇抬头看他,笑道:“父亲这是怎么了?儿子今日……”
话没说完,黄杨忽然抬手抓起了桌子上的砚台,猛地甩了出来。
砰!
砚台狠狠砸在了黄飞宇的额角上,墨汁和血液一起汩汩而下,染脏了他的半边脸。
黄杨是武将,身强体重,而黄飞宇,他幼时也是精彩艳艳的练武奇才,但自从受伤留下病根之后,便再也不能习武了。
从小到大,黄杨的所有暴力,黄飞宇都是躲不开的。
幸好这样的暴力并不多,不然,他大约是不能这样安全长大的。
这倒不是黄杨对黄飞宇还有父子亲情,而是黄飞宇很聪明,自从按此受伤之后,知道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就再也没有给过黄杨体罚他的机会。
世人眼中的完美世子,说起来其实既讥讽又可笑——竟都是为了避免给黄杨这个亲生父亲严惩他的借口!
黄飞宇垂眼,温声道:“父亲怎么生这么大的气?竟是用了修为想打死我。难道……是哪位姨娘有了身孕,要给父亲生下新的儿子了吗?”
黄杨厉声道:“这种时候了你还跟跟我贫?!”
他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黄飞宇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哪怕明知道躲不开,黄飞宇还是照旧竭力躲了一下。
这一巴掌甩得极凶狠,他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隐隐有些松动了。
黄飞宇晃了晃身子,哑声笑道:“父亲果然是想打死我啊,是哪位姨娘怀孕了?”
他抬眼看他:“父亲三思一下好不好?您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几位姨娘争宠,给您吃补药吃过了头。
那时候大夫跟父亲说,父亲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其实……是我怕父亲心神激荡出了岔子,才让大夫隐瞒真相的。”
黄杨愣了愣,继而一下子黑了脸:“逆子!你想说什么?!”
他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一把拽住黄飞宇的衣襟,猛地把人提了起来:“逆子!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黄飞宇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次爹伤到了肾脏,以后都生不出来孩子了。”
他直到这会儿才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不为别的,就直是想好好欣赏黄杨的表情:
“其实爹应该很早就体会出来了吧?要不是一直力不从心,爹又怎么会经常进补吃药呢?”
顿了顿,他接着道:“不过想来问题不大,反正爹老早就说了,怕再生个儿子跟我争世子之位,闹得家宅不宁。
帝都之中,谁不称赞爹的拳拳爱子之心?爹,没事儿的,谁都不知道爹生不了。
这次要不是怕爹被贱人蒙蔽,我都不会把这事儿说出来让爹知道的。没关系啊爹,只要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爹不行的!”
黄杨脑袋嗡嗡作响:“你放肆!”
他一把将黄飞宇扔了出去,脸上青青红红,整个人都快炸了。
他从来都没有把黄飞宇当一回事,不想生孩子,只不过是怕还没解决掉黄飞宇,就又来个旁的孩子跟他的宝贝儿子抢世子之位。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再生孩子,因为只有没有其他孩子,他才能在黄飞宇意外身死之后,提出过继弟弟的儿子,让宝贝儿子当世子。
可!
自己不愿意生,和不能生,那完全就是两回事!!!
黄杨仿佛困兽一样,在书桌前来回转,转着转着,他忽然觉得不对。
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黄飞宇今天的情绪,不对!
以往他也有严厉教导这逆子的时候,可这逆子向来乖顺听话,这次……却竟然敢说这样的话,他莫不是疯了?!
不!
不对!
黄杨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盯住了黄飞宇,阴沉沉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黄飞宇心脏痛得无以复加,却不肯露出半点儿端倪,笑道:“如果说知道了父亲囚禁母亲,是啊,我是知道了!”
黄杨眼底满是阴鸷:“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