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些明显是票据和账册的东西，李锐腿一软，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他本人并不好色，要说弱点，就是爱权爱财。
因为这个，当初有人给他钱让他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笔钱，竟然成了催命符。
府中的两个女子是儿子的挚爱，他几次三番要处理都不行，钱也已经都花出去了，就是他是吏部尚书，也不可能抹去痕迹。
如今……
他抬头看着李阁老和林阁老的神色，就知道他算是彻底完了。
他没办法解释那么一大笔钱的由来，他不是大世家出身，当官之前，家里也不过就是有些薄产的农耕之家。
这账，他解释不清楚。
李锐绝望地看了一眼福王，那一瞬间的对视，他就知道，他活不了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锐缓缓爬起来，对李阁老和林阁老的询问充耳不闻，而是默默地整了整衣裳，叫了一声：“赵艺。”
赵艺见他脸色不对，忙扶住他：“老师！姑父！”
李锐低声道：“你来，我跟你说……”
当赵艺靠近的时候，他忽然一推赵艺，把赵艺狠狠推向了林妍。
林妍躲的瞬间，他猛地拔下簪子，捅穿了自己的喉咙。
嗤！
血喷溅了赵艺一脸。
林妍早就躲开了，但裙摆上还是沾染了一些血珠。
她低头看看，眸色漠然地又后退了一些，远远地看着福王。
福王无辜地冲她笑了一下，满脸叹息地低头看向了李锐：“怎么就这样想不开？帝姬只是想揭穿你，又不是想弄死你。”
赵艺嚎啕大哭：“姑父！姑父！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林妍，疯狂磕头：“帝姬！求您救救他！求求你了！你的手术一定能救他的！”
林妍冷淡道：“看清楚他簪子刺进去的方向，他的后脑被损，没救了。”
纵然她会手术，可手术也不是万能的。
这种脑干稀碎的人，没救了。
能用簪子弄出这份惨烈出来，可以想象李锐的求死之心有多强烈。
她瞥了一眼福王，对赵艺的请求和谩骂恍若未闻。
李锐想要通过死来保住家里的妻子和儿子，只是可惜，以福王的谨慎性子，怕是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或许……
林妍淡淡看了赵艺一眼：“你这会儿该离开朝堂，回去看看你姑姑。”
赵艺厉声道：“你想对我姑姑做什么？林妍！你难道要当着大家的面儿灭门吗？那你不如也杀了我！”
林妍怜悯摇头：“很好，又一个孙民。不，你比孙民还不如，孙民这辈子都没机会滥用职权了，可我看你，却是已经做官许久了。”
有跟赵艺关系好的，不忍地道：“赵艺，够了，李大人恐怕是受了什么人的威胁才会如此。
帝姬已经拿出了李大人贪污的证据，何必再多此一举做其他的？你……还是求帝君给你派些人，赶紧回去看看吧！”
赵艺猛地反应过来，悚然而惊。
他再也顾不上别的，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台阶前：“帝君！求帝君救救我姑姑和表弟！”
楚帝挥了挥手，果然叫了一队禁军给他：“去吧。”
赵艺满心都是惶恐，跪拜之后匆忙冲了出去。
少顷，地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李锐的尸体也被禁军带走了。
林妍神色淡然地站在最前面，扬起下巴问道：“李锐是林擎的左膀右臂，之前林擎买官卖官，能够上下瞒得天衣无缝，必然需要这两个左膀右臂都之情且入伙才行。”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等两位阁老和楚帝都若有所思地点头，才继续道：
“林擎买卖官职的事情之前就已经在查了，王朗忽然自杀，的确是自杀的蹊跷，跟之前已经死了的辅国公恐怕有牵连。
如今李锐才刚执掌吏部尚书不到一年，却竟然有三百多万的入账，更是蹊跷。
要知道，如果不是摸清楚了买卖官职的渠道，在我大秦森严律法之下，谁敢这样贸贸然给李锐钱？就不怕李锐举报严惩，借此树立官威吗？
因此，我有道理怀疑，之前林擎、王朗、李锐三人早就形成了某种固定链条，还跟朝中某些人有合作。
李锐当堂自杀，恐怕就是受到了此人的威胁，怕帝君和阁老们查账之后审问他，会弄得全家被灭口报复，这才不得不当堂自杀，为家人留一点后路。”
楚帝和两位阁老都点头，认可了林妍的话。
林妍能想到的，他们作为朝堂老小狐狸，自然在李锐自杀的瞬间都想到了。
其实这事儿早就有所征兆，要是没有一条成熟的买卖官职的链条，林擎又怎么可能做了这么多年，半点儿端倪不露？
尤其是，林擎家的账册里非常说明问题，但顺藤摸瓜之下，锦衣卫这样的能力，竟然都几次碰壁，连番只看到了意外死亡的那些买官之人，至今，都还没有摸到任何有效证据去指证谁。
百官们齐齐皱眉的同时，却又忍不住人人自危。
能逼得李锐这样一个二品大员当堂自尽，也不敢说出那幕后之人分毫，可见这案子的水深到了极点。
要是有人借着这个案子，在朝堂上排除异己……
众人只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楚帝更是眉头紧皱，瞥了一眼下面老神在在的福王，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事情到了这一步，连他都不敢确定，这是对方故意卖出来的破绽，好叫他派人去查案，接着扰乱整个大秦朝堂，还是对方太自信，觉得自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楚帝微微眯眼，沉声道：“林阁老，这个案子就交给阁老，等林妍的事情了了之后，阁老亲自来查。”
林业忙起身领旨。
楚帝忽然扯起嘴角，微微一笑：“这件案子牵扯太，未免造成冤假错案，牵连无辜之人……
这样吧，倘若有人私下里找林阁老承认错误，阁老只管做主，只要不牵扯到人命，让他自己辞官就是。
哪怕是牵扯到了人命，便也只要参案者依法论处，绝对不会牵连到其家人。
倘若这人举证有功，那便论功行赏，纵然不能做官，他家子嗣也可进入国子监学习，做个天子门生。”
这话一出，顿时便有几个人瞳孔骤缩，后背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