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虽然年纪不大，为君之道和处世之道，却是楚烨这样的年轻妖孽和林业这样的朝堂千年狐狸一起教导出来的，眼界胸襟，可以想见。
他自然不会因为两个孩子出来给林妍送吃的，就觉得损害了他的帝王威严，反而只觉得有趣。
毕竟，他向来不觉得帝王威严这个东西，是靠什么外在的规矩堆砌起来，而是靠他一遍遍掌控朝局刷出来的。
在听松团说了是爷爷叫来的之后，就跟楚烨想的一样，楚帝顿觉心情美妙——稳了，妥了，半仙儿他没把朕当外人啊！
因为这个，楚帝自然要为小九婶儿说话，为两个孩子说话。
这里是皇宫又如何？还不是他家里头的房子？用得着外人说三道四？
楚帝摆摆手：“都是多大年纪的人了，跟两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孩子纯善可爱，在后面那么久都没闹腾一下，这会儿也是担心小九婶儿饿坏了，才跑出来送点儿吃的，多乖巧的好孩子啊！”
帝王都这样说了，其他大臣自然都跟着点头称是，口称帝君仁善。
也不是没有那倔强要刷名声的清流，可他们才刚刚迈步，不知为何就浑身一僵，动弹不得了。
一直到林妍摸摸俩小孩儿的脑袋，让他们回去，那股如同被什么东西禁锢的可怕感觉才消失不见。
有见识广博的，便猜到自己这是被后面那位大佬给警告了。
这样的手段……
便是想刷清名的，这会儿也都歇了心思了。
人都会趋利避害，亲身尝试了一番什么叫做神仙手段，他们就知道自己刷不了这清名。
真要是惹急了那位大佬，人家隔空就能拿内劲威压捂死他们，到时候便是太医诊断了，恐怕也只能得出了得病暴毙了的结论。
这……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值当不值当，这样死，轻于鸿毛啊！
因为这个，宋茜然期待无比的眼光，很快就暗淡了下来。
之前福王跟她说过的那些助攻，除了一开始的几个御史的确跳出来了，后面就彻底没用了。
她忍不住看向了福王。就这？你让老娘就这样单枪匹马？连赵云英这个一道儿的证人都特娘反叛了！
福王瞥了她一眼，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宋茜然看到了那扳指，顿了顿，仿佛瞬间看到了林清的眉眼。
那是她从林擎那儿要来的扳指，名贵得要死，可她一眼就看上了，她知道清儿喜欢，她当时便想着要为清儿讨来，让清儿送给日后的夫君。
她的清儿多懂事啊，明知道自己舍弃了她，却从没有怪过她，还一直竭尽所能地孝顺她，比起林荫那个她白疼了一场的混账，何止是好了千倍万倍？
宋茜然死死攥住裙角，等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便再次开口，冷冷问道：“闹完了吗？闹完了，是不是可以继续了？”
她讥讽道：“某些人该不会是想要拖延时间，好让我失血过多而死，就能死无对证，好逍遥法外了吧？”
林妍被都笑了，却没吭声。
她不会中激将计，这玩意儿对她没用，她就是认同林阁老的话，就是要等林阁老的话坐实，不给福王他们半点儿机会。
林阁老沉声道：“宋茜然，你无需拿语言来讥笑讽刺，我等既然已经从李锐身上看到了威胁作案的石锤，就不可能再让你继续用这一招。
纵然你不同意，我也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但凡是有人证的直系亲属失踪或者重病的，便要先排查，证人本人，也得诊断是否被下毒。
确认完了之后，再继续进行相关的询问。这是为了保证人证物的证词出于自愿，便是说破天，也没有人有理由拒绝。”
宋茜然阴沉着脸：“那要是你和林妍合谋绑架那些人证的至亲呢？”
林业淡淡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和帝姬才刚回帝都没多久，有什么本事，能从帝君的御案上偷窥奏章，知晓都是谁找了什么人证？”
宋茜然眉头一拧：“既然有人能从宫里传消息，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林妍呢？”
林业半点儿不慌：“这就更可笑了。即便帝姬有本事传消息出去，那么，她又是怎么知道每一位大人参奏她的时候，都找了什么人证？”
宋茜然理所当然地道：“都说了是从宫里偷到的消息！”
林业沉声喝道：“胡说八道！奏折里根本就没有写这些东西！就好比今日李锐带来的你宋茜然！
你可是朝廷钦犯，朝廷上下抓了你一年多都没抓到你半点儿踪迹，李锐是怎么找上你的？
他难道在这奏折里提到了一星半点儿吗？还有这赵云英，李锐之前也是半点儿未提，之前却是连叫救命，可想而知你们这些人的手段了。”
宋茜然被堵得瞠目结舌，有心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气得转头看赵艺：“难道你是哑巴不成吗？”
赵艺沉着脸：“阁老的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你到底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你之前躲在哪儿？我老师被灭门，跟你有没有关系？！”
他眼底满是戾气：“你最好说清楚，其实你本身就是钦犯，杀人放火干了许多事，就应该受刑之后再说其他！”
宋茜然：“……”
她又看向了福王。难道赵艺不是你的人吗？他是疯狗不成连主人都咬？
福王险些翻白眼了，这蠢货到底是有多怕旁人不知道她和他有关系？就非得要这样看看看吗？！
他皱眉道：“你总看本王做什么？赵大人显然已经不信任你了，自然帮不了你继续控告，你要是想为自己伸冤，还是靠自己去解说证据吧！”
宋茜然脸皮狠狠抽了一下，却也知道，这王八蛋也就这点儿用了。
她阴沉沉看向了林妍：“我亲自跟你对质账册的事，你敢吗？”
林妍挑眉：“自然。”
等账册拿下来之后，宋茜然指着账册道：“这里，是你封地上某个张姓官员受贿的记录，是你让林擎勾画划掉的……”
林妍依言俯身过去看，却陡然看到宋茜然头上冒出了黑红黑红的一个狰狞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