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琳看着他垂着头,好半晌,沙哑得回复,
“没有,..我没有。答应过你的。”
语气在最后加重,颇有些强调地意思。
女孩面无表情得盯着他,将视线投在角落里那个翻开地东西上。
江祈星顺着她的眼神过去,马上了然,无力的苦笑,
“.....是我父亲和他地女人,来找我要钱,后来那女人嫌我...脏,不敢碰我,怕染病。”
她愣了一下,“那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男人摸了摸撕裂开来的嘴角,以及眼角明显的淤青,好像有些始料未及。
这粉是找隔壁男人主动来给他化的,那人说他有最好的遮瑕,可以完全遮住他脸上的伤,保证让人看不出一丝痕迹。
其实隔壁男人演技一点都不好,完全藏不住眼底地恶意,只是他不知为何,还是点了头。
现在才看清,地上积水倒映出他地脸,痕迹是淡了些,却滑稽又难看。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又会如何看他?
呐,你看,费尽心思百般遮掩地小丑…
认命吧,不管是江祈星还是只祈妹,人生都是腐烂的,发臭的,沟渠里的蚊蝇为何总想不开要挣扎呢?
他自觉没什么大不了,一脸平静,
江华琳手一顿,忽觉对方眸子失去了亮光,眸子如泛着死水一般,翻不起一丝波澜。
她反常的有种问错话的错觉。刚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却见对方抬起头,嘴角硬挤出一丝笑,
“他们打得,他们喜欢看我这样。”
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江华琳沉默不语,片刻才发问,
“你...没试着报警或者逃走吗?”
江祈星摇摇头,平静无波道,
“没用地。警察帮不了家事,最多严重时拘留几日又出来了。我的户口本,身份证都在李哥那里,客人每次都是直接转微信到他账上,
我父亲偶尔会回来拿现金那部分。暗处一直有人看着,我...跑不掉。”
这一刻,江祈星身上所有丑陋,不堪,罪恶全都暴露在她眼前,
哦,不对。说错了,从一开始,他本就没有任何值得被喜欢的点。
“…是吗?”江华琳撇过头,看不清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女孩向他招手,“身上是不是也有伤,过来,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江祈星抿紧唇,身体僵直,反而后退了一步,摇头,
“不好看。”
但很快在她地冷冷地注视下败下阵,只得一点一点磨蹭着将外套脱下。
等看清他身体全貌时,江华琳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穿深色地衣服,以及自己的想象力有多浅薄,酒碎玻璃片,那处破损红肿,...
尼玛,畜生。
女孩压抑不住积攒的怒气,起身忍了忍,将垃圾桶泄愤的一脚踢飞,
男人单薄的脊背随着她的动作发颤,以为是自己现在的身体让她倒胃口,连忙捡起黑外套,
“对不起,你可以...”
江华琳拉住他纤细的腕子,将喉间的难言压下,
“还穿?是怕碎片还没往里扎吗?还嫌你衣服上的血不够多?”
见他瑟缩,她深呼吸一口气,放缓语气,“有药箱和酒精吗?我给你上药。”
“还有,以后不要再在脸上乱涂东西知道吗?”
天知道江华琳一进门便看见一个穿红衣的白无常克制了多久,才没尖叫。
男人胸口泛出强烈的酸意,那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
鼻子酸的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眼里的泪痕又当着对方的面掉了下来。
可是没办法,
无论江祈星狠掐自己手心,还是仰头掩饰,都无法阻止眼眶模糊。
又是这般狼狈不堪,懦弱无用,可…他的灵魂在俯首称臣,在尖叫,在…激动地几乎献祭。
甚至多余的心思生出一丝埋怨,她怎么总是这样,温柔来的那么合乎时宜,
根本不知道自己一言一行到底有多好,其实她只需要站在那,那便足够了,足够他原谅命运所有不公和黑暗。
……
昏暗狭窄的小屋中,江祈星半跪在床边,微仰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给他上药的女人,
江华琳拿着棉签涂抹上他撕裂而开的嘴角,等药涂在他后脖颈一侧时,
女人手一顿,眼眸深了些许。
男人清浅的眸子闪着疑惑,扭头去瞧,她及时将他头掰了回去,淡淡道,
“看什么,专心点。”
狰狞带着血色地字眼混杂着碎玻璃片张牙舞爪,伴随着皮肉,深入骨髓,刺目地展现在江华琳眼前的是
——贱娼。
两人呼吸近的越发可闻,她如月的眸子泛着不忍看着他,
男人不可避免涌入几丝欢喜和羞涩,但开心过后的下一秒,他又产生强烈的自厌感,
不喜欢,不想让这双如水的秋眸染上愁绪,替他心疼。
男人突兀弯起嘴角,眉眼弯弯,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她,
“其实,.....我有个很棒的超能力。”
女声不解,“什么?”
“只要我想,我随时都可以脱离身体,我的灵魂可以到处飞,不管做什么他们都看不见我。”
江华琳眼一闪,将他塌软的头发向后一扫,漂亮破碎的脸展露在她眼中,轻笑,
“…这么厉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男人歪着头,茫然地回想,
“不知道,我获得超能力之前,还会疼的叫,但之后,我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们打得,好像是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那时候,我感觉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甚至能飞起来,飞的高高的,谁也抓不住我。”
救世系统吐槽,“草,这不纯纯已经精神病了。妈耶,宿主,还好你没碰他,不然被他缠上你可不好摆脱。”
“......”江华琳没说话,拿手温柔的抚摸他头,痛觉缺失和幻觉吗?这好像是有点精神方面的问题了。
“那你现在能感受到我碰你吗?”
“嗯,可以的。”
只有你。江祈星微弱的点头,红着脸颊,耳朵带着羞意,
她的手冰凉凉的,只是稍稍触碰都让他地皮肤变得滚烫发热,
就像她现在轻轻地摸着他头,对每一根头发丝而言都是一场极致地狂欢战栗,欢欣雀舞地向他传递温度。
江祈星仰着头,像极了虔诚地信徒,温驯的半跪在地上,目光湿润地仰望她。
在女孩身影从楼下现身的那一刻,巨大恐怖的深海之眼缓缓褪去,他挣脱开那要给予天堂的手,拼命的往下游,
想要回到那个腐烂,发臭,脏水,充满蚊蝇的,但属于他的世界。
只为了迎接她地归来。
等一切安置好后,江华琳望着床上新鲜出炉的木乃伊,满意的点点头,拉掉抽绳。
黑夜中,只听得时钟滴答转动着,十分清晰,斑驳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挂了一口钟,那钟是老掉牙的款式,还掉了老漆,也不知男人从哪捡来的。
第五天了啊?
“我看外面好些人在准备七夕,你想陪我出去玩吗?”她温柔的询问。
江祈星好似惊了一下,像只受宠若惊的小兽一般,嘴唇嗫嚅,
“可以吗?....可是,会不会打扰到你和你朋友?”
他很清楚自己的风评,一旦有人认出来,势必会让她在朋友面前丢了脸面。
江华琳尴尬了一瞬,差点忘了自己找的借口。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丝毫不心虚道,
“大过年的,我朋友肯定是要回去陪家人啊,哎,苦了我哟,一个人惨兮兮的过节,没人陪我说话,吃饭....”
“好,我陪你。”他马不停地答应下来。
江华琳陡然失笑。
那边男人反应过来后,难言的羞涩涌上头脑,让他想把自己藏起来。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难言地氛围弥漫在空气中,涩涩地,像江祈星小时候尝地青苹果地味道,又甜又难挨。
没一会,女孩突然皱起眉,发问,
“你..你不会在笑吧?”
“......没有。”
江华琳提醒道,
“你嘴角地伤最严重,那药虽然是我家传灵药,但也是要三天才能完全见效地,这两天,你最好不要有大动作知道吗?”
他局促地应她,“嗯,知道了。”
江华琳等了一会儿,无言直接起身拉开了灯,“......”
果不其然,嘴角那一处地绷带渗出丝丝血迹,灯光下地他惶恐地想要捂住嘴,可早已被绷带紧紧缠绕地手怎么也动不了,停顿到半空,转身都十分困难。
江华琳见他折腾却无力地姿势,活像只曾经提在半空中扑腾的兔子,一时没忍住失笑。
男人见状一下就停了,黑溜溜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神亮晶晶地,十分好看。
猝不及防对视上后,总给她一种眼熟地错觉,但怎么可能呢?
江华琳甩掉毫无理由地熟悉感,努力板着脸教训,
“真的是,就算感觉不到疼你也不能这么笑啊,知不知道自己嘴角口子又豁开了?”
男人乖巧地点点头,许是反应过来绷带,便加重力道点了点,传达听话地讯息。
见他了然,江华琳也着实来了困意,拉了下抽绳,
“知道就好,快睡吧,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重归黑暗,江祈星眸色发软,
这不是我的月亮,但的确这一刻,月光照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