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吵架,你们不用管,回去歇着吧。”沈岚岁吸了吸鼻子,逐渐冷静下来。
周全还是不放心,他整个人都要贴在门板上了,迟疑地问:“公子……”
“退下。”陆行越淡声道。
听他语气如常,周全转头对赏夏几人道:“走吧走吧,里面不用咱们伺候。”
“真的没事么?”观春还是不太放心。
“能有什么事?公子对夫人如何你们贴身伺候看的再清楚不过了,夫人什么性子你们也了解,怎么吵的起来?”
周全低声道:“快走快走。”
观春和赏夏对视一眼,赏夏点点头,“就听他的吧。”
观春这才离开。
等门外的人都走干净,沈岚岁也基本平复下来了。
她深呼吸几次,陆行越递给她一方帕子,“擦擦脸。”
沈岚岁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沉默半晌,声音低沉又紧绷地唤了一声,“陆行越。”
陆行越微微坐直身子,喉结滑动,低低应道:“嗯。”
“夺命之恨,毁誉之仇,我不能不报,我不是圣人,也没那么心胸宽广,就算你是陆家的儿子,我也不会因为你就放弃报复,虽然没有证据,想扳倒大夫人不容易,但总会有办法的。我只问你,若我与大夫人反目,你会阻拦我么?若是会,你现在就可以写下一纸休书,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干系。”
沈岚岁语气坚定,神情决绝,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憎恨。
陆行越一怔,“你要我写休书?”
沈岚岁垂下眸子,“若你大度,愿意写和离书也一样。”
“我不愿意。”陆行越斩钉截铁道。
沈岚岁蓦地抬起头看着他。
陆行越淡淡地笑了下:“你好歹先听我说说再给我定罪。”
“我……”他顿了下说:“其实不是大夫人的儿子。”
“什么?!”沈岚岁一惊,“不是说国公他没有妾室么?”
“没错。”陆行越垂下眸子,“因为我也不是国公的儿子,我是他的养子。”
沈岚岁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中却隐隐有种恍然大悟的通透感。
难怪大夫人对他的态度那么差,难怪他和其他两个哥哥关系不亲,难怪那两人都从明字,偏他不一样。
之前的种种不合理都有了解释。
“其他人知道么?”沈岚岁低声问。
“此事除了我、国公、国公心腹和大夫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陆行越面色淡淡。
沈岚岁不解:“既然陆明朝和陆明晚不知,为何对你的态度那么疏离?”
“他们不知道,但不一定猜不到。”陆行越看着她,“加上从小大夫人对我就处处不满,他们自然而然不喜欢我。”
沈岚岁沉默了。
在孩子还不能分辨善恶的时候,父母就是最好的模仿对象,他们的喜恶会在有意无意中影响孩子的喜恶。
“所以,我不会站在大夫人那边,你要报复我不会插手,但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徐徐图之为上。”陆行越目光温和恳切。
沈岚岁抿了抿唇,“我知道,你……”
“嗯?”陆行越疑惑看她。
沈岚岁顿了顿,“没什么。”
她其实还想问问陆行越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么?可转念一想,说不定会揭了他的伤疤,他若是想说,一开始就说了,也等不到她问,今晚的糟心事已经够多了,再问他们谁都别想睡。
“时辰不早了,就寝吧。”
她转身进了浴房,重洗了把脸,沉默地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良久。
“我既借用了你的身体重生,你的仇,我一定会报,你在九泉之下且看着吧,他们的报应还在后头。”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拢好衣襟回了卧房。
她出来陆行越才进去,等他沐浴回来,沈岚岁已经背对着他躺在了床上。
黑发在烛火下闪烁着绸缎一般的光泽,凌乱地披散在她身后,陆行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到了床边,拾起一缕握在了掌心。
他垂眸看向沈岚岁,只见她眼帘低垂长睫紧闭,不知道睡没睡。
轻轻放下那缕发丝,陆行越起身去熄了烛火,回来放下床帐,慢慢躺了下来。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人忽然翻了个身,转向了他。
“陆远之……”
她声音微颤,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陆行越顿觉心被人攥在了掌中。
没等他开口,沈岚岁又道:“我怕。”
“别怕,我在。”陆行越长臂一捞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喃喃道:“我在。”
沈岚岁感受着腰上的重量,闻着身边人好闻的草木香,慢慢放松了身体。
两人第一次越过安全距离抵足而眠,意外的没有任何暧昧躁动,更多的是汲取彼此身上的温度。
窗外风声渐大,似是要变天,阴森森的仿似鬼嚎。
沈岚岁本就睡得不安稳,几次差点被吵醒,陆行越迷迷糊糊间抬手捂住了她露在外面的耳朵。
耳畔瞬间清静,沈岚岁眉头舒展,慢慢沉入梦乡。
*
不管前一晚怎么动荡不安,第二日沈岚岁还是如约到了还春药堂,因为已经被对方看到了面具之下的“脸”,这次她干脆只戴了幂篱出门,面具被放到了暗格里。
下马车的时候沈岚岁往药堂周围看了一眼,人人都不可疑,又好像人人都可疑。
面具人那么谨慎,绝不可能放任她随便行动,暗处肯定有眼线在盯着。
她抿紧了唇,正准备进门,洛以素先迎了出来,面色有些古怪。
沈岚岁心里一沉,快步上前压低声问:“出事了?”
洛以素颔首,“我刚开门就来了一个男人,他说是找你的,我问他身份他死活不说,腰间还带着把剑,看着不像什么好人,我让伙计赶他出去,他说你来就知道了。”
她担忧地问:“你认识他么?他找你做什么?”
沈岚岁心一沉,果然还是来了。
“我先进去看看。”
她越过洛以素快步进了药堂,男人就站在柜台边,抱着手臂看都没看对面的伙计一眼,药堂内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