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岁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她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其实被沈岚岁看得一清二楚。
她唇角微勾,看来也是有点想法的。
“公子。”
“嗯,夫人吃饭了么?”
“正在吃,表小姐来了,夫人和表小姐一起吃的。”
“表小姐?”
被点名的周梦梨立刻坐直了身子,倏地收回了目光。
脸却微微有些红。
这位三表哥她从未见过,但听声音如此低沉温柔,想必是位美男子。
怀着这样的心思,周梦梨的脸色更红了些。
沈岚岁打趣,“表妹你再低一些,头就该泡进汤碗了。”
周梦梨一惊,赶紧放下碗,“表嫂……”
沈岚岁却没看她,视线越过她落在了走进来的人身上。
“三郎回来了。”
“嗯。”
近距离听到这声音,周梦梨立刻转头看去,但又不敢直视人家,起身行礼时小声道:“见过三表哥。”
陆行越的视线从桌上扫过,见两人没吃多少,对一边的赏夏道:“再去取副碗筷来。”
“是。”赏夏快步去了。
沈岚岁扶了周梦梨一把,对陆行越道:“还没和表妹说话呢。”
陆行越这才看向周梦梨,却也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回礼道:“表妹。”
沈岚岁要握他的手,他却侧身躲开了。
沈岚岁一愣,“怎么了?”
陆行越说:“身上血腥味重,别冲了你。”
周梦梨心一紧,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果然在衣袍的补子上看到了一块干涸凝固的血渍,她的脸当时就白了。
什么悸动统统消失无踪。
陆行越和沈岚岁都浑然不觉,沈岚岁问:“怎么弄的?去审犯人了?”
陆行越点点头。
“我先去浴房洗漱一番,你们先吃。”
沈岚岁点点头,召来观春,“你把公子的官袍拿去让人洗了,挂在暖阁里,好好的熏香再熨一熨。”
观春便随着陆行越去了。
沈岚岁这才意识到周梦梨许久没说话了,回头一看,却见她面色苍白,眼神飘忽。
“你怎么了?”沈岚岁被她吓了一跳,“可是哪里不舒服?”
周梦梨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寒颤,颤声问:“三表哥是做什么的啊?”
“大夫人没与你说么?”沈岚岁莞尔,“他啊,是北镇抚使,管诏狱的。”
北镇抚使,管诏狱的……
周梦梨整个人都凉了。
虽然她不在阳都长大,但传说总是听过一些的,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她自然知晓,说是手段之残忍神鬼皆怕。
尤其是诏狱,里面不知埋了多少冤魂,进去就没有一个能竖着出来。
那管诏狱的,又得是何等可怕?
原本被大夫人说动,起的那些旖旎心思瞬间散去。
她越想越怕,站起身来道:“表嫂,我……我有点不舒服,先,先回去休息了,谢谢你的款待,失陪。”
“哎?你就吃这么点?不吃了么?你表哥刚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再走吧?”
沈岚岁在后面喊,周梦梨反而跑的更快了。
门口的赏夏拿着碗筷进来,疑惑地问:“表小姐怎么了?”
像后面有鬼撵她似的。
沈岚岁轻笑,“可能是吓到了。”
她之前就看出周梦梨胆小了,但没想到这么小,就看到了陆行越衣服上的血渍就吓成这样,大夫人居然还指望她能来离间他们夫妻感情么?
怎么想的?
她失笑着摇摇头,赏夏在边上瞧着,犹犹豫豫道:“夫人,奴婢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岚岁看她一眼,“你是我身边人,有什么话不能说?”
赏夏闻言踏实了些,往浴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大夫人对夫人向来不满意,忽然态度这么好,事出反常奴婢怎么想都不对,她还让夫人和表小姐好好相处,奴婢怀疑她是想把表小姐送进咱们平澜院。”
她语气嫌恶道:“夫人才过门多久,她就迫不及待往公子的房里塞人?夫人又是个心软的,奴婢才多嘴说一句,夫人日后还是留心些表小姐,别被她钻了空子。”
沈岚岁颔首,“你说的对,我心里也清楚,会多留意的,以后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觉得有道理自然会采纳,别太紧张。”
赏夏点点头,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自打夫人嫁过来后,她就感觉夫人变了不少,没有以前那么沉默忧郁了,性格开朗的同时对她们好像也不那么亲近了,有时候她说话就怕把握不好分寸惹得她不快。
但今日沈岚岁这番话相当于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她一直以来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沈岚岁余光看着她的反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自然知道赏夏在想什么,身体里换了个芯子这种事没法说,完完全全的两个人,性格不可能一样,她也不用别人的性格活一辈子,所以改变是必然的,观春神经粗,可能想不到那么多,一心只要她好就行了。
而赏夏心细敏感,容易多想,她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她谈谈,今儿借着周梦梨的事,能让她安心也好。
“在说什么?”
陆行越沐浴完只穿着中衣,在外面披了件墨色大氅就出来了。
“人走了?”
他在沈岚岁身边坐下,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沈岚岁替他盛了汤放在手边,“被我们北镇抚使大人吓跑了。”
陆行越挑眉,面色有些无辜,“我?”
沈岚岁挑眉,“不然呢?”
“走了也好。”陆行越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多吃点。”
沈岚岁也给他夹,两人吃饭的时候不谈事,吃完转移到榻上才会聊一聊今天的事。
“你觉得周梦梨怎么样?”沈岚岁抱着暖手炉靠在软垫上问。
陆行越坐在方几对面,正拿着本书在看,闻言疑惑抬眸,“周梦梨?”
“就是表妹。”
沈岚岁问:“你之前从未见过她?也不知道?”
陆行越摇摇头:“她是陆氏兄弟的表妹,与我并无干系。今日之前我从未见过她,也没听人提起,她从哪儿来?”
沈岚岁摩挲着手炉上的毛绒套子说:“大夫人说是她庶妹唯一的女儿,她庶妹得了场急病去了。”
陆行越沉吟片刻,眉眼忽然一沉,“她倒是贼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