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梨进院子的时候本以为沈岚岁和陆行越一定在暖阁里,是以没做任何准备,结果刚进院子,就见沈岚岁和陆行越正站在廊下,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姿态十足的亲昵。
沈岚岁披着件银蓝色的披风,从廊下伸出手在接雪花。
不同于刚下马车时的雪沫,这会儿的雪花一片片鹅毛似的,纷纷扬扬,眨眼的功夫就在地上铺了一层素白。
明明是极常见的景色,可沈岚岁却那么惊喜,那么高兴,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明亮,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这世上好像没什么烦心事能干扰到她,只要在她身边就很容易被感染。
周梦梨看着看着就不由得入了神,久久没动。
观春也没催她,小心地觑着她的表情,打算让她多看看夫人和公子恩爱的场面,最好让她意识到她插不进去,能知难而退。
“陆行越,好大的雪啊,你说过一会儿是不是就能堆雪人了?”沈岚岁想到堆雪人,整个人都兴奋的像个孩子。
陆行越无奈,“不怕冷么?”
“不冷啊,下雪的时候没有化雪的时候冷。”沈岚岁笑着仰头看他,“能不能堆嘛?”
看着她这样,陆行越根本没法说“不”。
他迟疑片刻,认输地垂下了眼帘,注视着她的眼睛,“能,但,我来。”
“啊?这么好玩的事你不让我参加,那还有什么意思?”沈岚岁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这算什么?听说过代课代打,没听说过代堆雪人的。
“可是你身子不好,大夫不许你碰凉的。”陆行越声音更低了些。
沈岚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哭笑不得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神医啊,之前那次……是意外。”
“真的?”陆行越狐疑地看着她。
“真的!”沈岚岁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陆行越探究地看了她一会儿,包住了她举起来的手,点点头,“信你一次,但如果下次你还肚子疼,以后就不许玩雪了。”
“好好好。”沈岚岁满口答应下来。
她余光一扫,见周梦梨似是要转身离开,忽然开口道:“表妹来了?”
周梦梨尴尬地站在原地,面色微红地冲他们欠了欠身,“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准备吃饭呢。”
沈岚岁晃了晃陆行越握着她的手,陆行越垂眸看了一眼,却没松开,反而换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从栏杆后走了出来。
周梦梨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心情十分复杂,脸上的红晕都淡了些。
暖阁里燃着地龙,热的如春天一般,一进去大家就都褪去了披风。
三人坐在桌边,观春和赏夏立刻摆上碗筷。
沈岚岁给每人都盛了一碗汤,笑着说:“先喝口热汤垫垫肚子。”
“谢谢表嫂。”周梦梨抬手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心绪复杂。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谁都怎么说话,周梦梨不太自在,陆行越和沈岚岁却自然的多。
两人会给彼此夹菜,不用说也知道对方想吃什么,爱吃什么,偶尔对视一眼,她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到那份绵绵情意。
本就食不知味,这会儿她更是连吃都不想吃了。
眼看着吃的差不多了,沈岚岁起身道:“我给表妹准备的披风做好了,放在房里熏了一半的香,我去弄完,一会儿就回来,表妹你稍坐一坐。”
“啊?啊,好。”周梦梨点点头,看着沈岚岁离开,再看看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喝汤的陆行越,她心里不由得又起了点涟漪。
她们难得有这样独处的机会。
大夫人也说让他们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可以呢?
而且他私下真的好温柔啊……
周梦梨鼓起勇气,正眼看向了陆行越,“三表哥,你今日没去北镇抚司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行越咽下口中的汤,放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唇。
即使他没说话,也没看她,周梦梨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威压。
她抿了抿唇,不免心生退意。
“三表哥……”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陆行越忽然开口,吓了周梦梨一跳,心脏骤然缩紧,惶惶不安地看着他。
陆行越看着她,眼里没有半点温度,更别说像对沈岚岁一样温柔了。
“三表哥说什么?”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必和我兜圈子。”陆行越淡声道:“你也知道我是在北镇抚司当差,我最擅长的就是刑讯和侦查。”
周梦梨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又想起了当时陆行越衣袍带血的模样,胃里不由得有些翻滚。
陆行越看着她眉心的颜色从粉红色一点点变白,继续道:“你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我与大夫人并不和,她之前就往我院里塞过小妾,被我打发了,如今她心不死,又想把你塞过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接受。这辈子,我只有岚岁一妻,日后也不会变。”
他缓缓起身,垂眸看着周梦梨:“所以你不用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岚岁待你不薄,你不要执迷不悟,大夫人许诺你的东西,你不妨再好好想想,那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说完不等周梦梨反应,他就快步出了门,毫不留恋。
周梦梨抿紧了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她自以为隐蔽的小心思,早就被人看在眼里。
是不是从她一进门,大家就都知道了?
所以在他们眼里她是什么?一心上赶着做妾的下等人么?
周梦梨顿时如坐针毡,一下子站了起来,明明身上穿了一层又一层,她却觉得自己现在衣不蔽体。
难堪的仿佛光着身子受人打量。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她眼前骤然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她才迈开一步就被绊了一下,向前扑去。
那一刻她都忘了反应,甚至觉得摔一下也没什么,疼了或许会好受一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被人拉了一下,撞进了一个暖香的怀抱。
她怔怔抬头,沈岚岁温声问她:“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