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容昭公主也在,沈岚岁更放心了些,她们好歹也是有过命交情的朋友了。
她目不斜视,姿态大方,引路的朱姑姑在心里赞赏地点点头,小声提点道:“皇后娘娘最是宽厚,夫人不用担心,一会儿见了娘娘,问什么答什么便是。”
沈岚岁莞尔,“谢姑姑提点。”
朱宛若引着她进了正殿,两个小宫婢推开门,挑起帘子,沈岚岁眼前霎时一亮。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一应陈设大气端庄,不过分华丽,内敛而贵气。
一袭华美宫装的中年美妇端坐在上,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
“娘娘,殿下,侯夫人来了。”
准确点是恭人,但比起恭人,侯夫人的身份更尊贵,之前大家出于礼貌,尊称她一声“夫人”,但那个时候她没有诰命,这个“夫人”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沈岚岁得陛下亲自册封,也算是扬眉吐气了,起码她站在这儿的时候更有底气。
沈岚岁不卑不亢跪下行礼,“妾身沈岚岁,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过容昭殿下,殿下金安。”
容昭坐在皇后身边,闻言冲她眨眨眼。
“免礼,赐座。”
皇后轻轻一抬手,语气十分温柔。
沈岚岁起身道谢,在下面落座。
皇后温声道:“你且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沈岚岁听话照办,皇后打量了她几眼,对容昭笑道:“果然是个大美人,不比你差。”
容昭颔首,泰然自若道:“我就说母后会喜欢岚岁的。”
皇后目光含笑,神情自然,“你别害怕,本宫这次唤你入宫,就是想当面谢谢你。”
沈岚岁一怔,受宠若惊道:“臣妾怎么当得皇后娘娘一声谢?”
“当得。”
皇后给了朱宛若一个眼神,朱宛若立刻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红木匣子到沈岚岁面前。
沈岚岁疑惑,皇后道:“本宫得了些东珠,但本宫上了年纪,不好打扮,好好的珠子放在库房也是落灰,正好你在万关城立下大功,本宫就让人打了顶珍珠冠,日后你少不得要出席宫宴,便戴着此冠吧。”
小宫女上前打开盖子,朱宛若捧着,里面大气精美的珍珠冠便映入了沈岚岁的眼底。
东珠硕大浑圆,乃珠中极品,一颗便足够珍贵,这顶珍珠冠上用了足足七颗,以小珍珠环绕点缀,饰以点翠,美得让人屏息。
沈岚岁一下子站了起来,正色道:“皇后娘娘,这太贵重了,妾不敢收。”
“不是最上等的东珠,你不用紧张,寻常时候你自然不能戴此冠招摇过市,但入宫赴宴,须得有这么一顶冠彰显身份和荣宠。”
皇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温声道:“你主动讨要,是得意忘形,可这是本宫的谢礼,你收着便是,没人敢置喙,便是说了,也有本宫和陛下为你撑腰。”
理是这么个理,但沈岚岁就觉得不太真实。
容昭见状起身走过来,从朱宛若手里接过匣子亲自递给沈岚岁,“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救了万关城那么多百姓,又救了七哥,这些事母后都知道了。”
沈岚岁看向皇后,皇后感激地点点头,“老七都和本宫说了,是你给他扎针之后他才好了起来。”
“区区一顶珍珠冠,比起皇子和百姓的命,不值一提,你还要推辞么?”
容昭深深地看着沈岚岁。
沈岚岁看着珍珠反射的温和光彩,笑着双手接过,“再拒绝倒是妾身不知好歹了,既如此,臣妾便收下了,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摆摆手,“就不必行礼了,坐下吧。”
容昭拍拍沈岚岁的手,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之后皇后又问了沈岚岁一些关于万关城的事,这些话她应该已经听容昭公主和七皇子讲过了,此时再问,肯定不是想听那些车轱辘话。
沈岚岁沉思片刻,从百姓的角度把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又说了些她行医时的趣事。
不仅皇后听得入迷,连容昭这个去过万关城的都听得津津有味,情绪随着她的讲述起伏,一会儿担忧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笑起来。
人一沉浸在一件事里的时候,时间就跟长了腿似的跑的飞快,转头就到了用膳的时间。
皇后大喜,干脆留沈岚岁一起用膳,还贴心地派人去侯府知会陆行越一声。
陆行越自然没什么意见,还很替沈岚岁高兴。
能被皇后留在宫中用膳是一种殊荣,不是谁都能有的,这件事本身无足轻重,重要的是这背后放出的信号——皇后看重沈岚岁,日后她就能在命妇圈子里站稳脚跟,没人敢再轻视她。
不过自己一个人吃饭,还是有些冷清,他看着桌上的饭菜,最后让人撤掉一半,只简单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闲来无事,他立在窗前观风。
松涛阵阵,让人心静。
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飘起了雪花。
陆行越心一动,唤道:“周全——”
周全从边上探出颗脑袋,悬在窗前,“主子有何吩咐?”
“备车,备伞。”
周全诧异:“下雪了主子还要出门?”
锦衣卫好像没任务吧?
陆行越幽幽地看他一眼,“接夫人。”
周全:“……”
行吧,是他多余。
马车和伞很快都备好了,陆行越撑起伞就走入了风雪中。
*
时辰不早,寻常这个时候天该黑了,但今日下雪,外面一片亮堂堂,照的人心里开阔。
沈岚岁乘轿辇到了宫门,小太监道:“夫人可是乘马车来的?若是没有,娘娘让奴才送夫人回府。”
“我……”
沈岚岁正要开口,忽听熟悉的声音唤道:“岚岁——”
众人自雪中抬眸,就见有人执一柄油纸伞款款而来。
伞上绘着红梅,此时拢着落雪,平添几分风雅;伞下公子如松,披着狐裘披风,面如冠玉,眼似春波。
连宫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沈岚岁快步上前,钻入伞下,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陆行越把伞向她那边倾了倾,低声道:“下雪了,想着该来见你,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