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当时想了很多。”
经过几秒短暂思考，郑夏缓缓道。
啪！
然后将子落下，五子成线，这若是五子棋便已经赢了。
但看了眼左下角乞丐的棋子摆放，很显然，围棋并不是这么玩的，对方四枚棋子围成一个四方，中间有一个空点。
紧接下来的一子又落在了别处，这似乎是在圈地？
“围棋？围吗！”郑夏心下了然。
乞丐落完子后问道：“都想了什么。”
“想了什么...”郑夏捻起子，学着乞丐的下法一子落下后叹气道：“我当时在想，要不要也和他们一样，一起上去战斗，又或者转身逃跑。”
“再者，退出这个副本。”最后这一句他留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战斗我明知道打不过，上去就是送死，逃跑也不一定跑得掉，还会吸引虎妖注意，到时候被率先追上杀死，反倒是成了最狼狈的那个。”
“脑中天人交战，一时竟被夹住了。”他自嘲道。
乞丐一子落下，下法中透露出引导对方下棋的意思。
他平和道：“那少侠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吗？”
郑夏接上一子，思索道：“知道一点。”
“我过去就不是个果断的人，每逢遇到大事，总是思虑万千，锱铢计较，想找个妥善的法子，可世上从来没有万全之法。”
“徒留人内心空耗，蹉跎了时间。”
乞丐闻言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少侠能有所体悟，但又看得不够透彻。”
他落下一子，“依我看来，是你的心境没有跟上身体的修为。”
“先生的意思，是我的内心还没有得到足够锻炼吗？”郑夏回应道。
乞丐一语惊人，“你的修为来得太过简单，且经历太少，导致虽有一身不错的修为，但没有与之匹配的思想。”
“如余少侠他们，无论是惊才艳艳，还是天赋平平，都是从小修炼，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有的今天这般成就。”
“心智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增加，十分适配。”
“可你，在几天前只是一个普通人，骤然获得力量，思维方式却和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
乞丐的话语如炸雷般响彻在郑夏的耳边，他内心顿时无比紧张，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看得出他几天前是普通人。
旋即又放松下来，坦然道：“先生真是好眼力，这也能看出来？”
乞丐淡然道：“不是看，而是猜。”
“我还能猜到，你当时除了思考战逃外，还留有脱身之策。”
“余少侠他们心境再适配，碰到那种情况，也只能选择逃跑，别无二法。”
“就算是被吓傻了，也不会如你一样，所以你肯定有第三种选择，你认定自己不会死。”
“可你又觉得自己不能选择这条路，或许是不愿，有或许是不忍，三种不同的想法同时出现在你的脑海，这才将你夹住。”
郑夏沉默不言，不得不说，对方猜得很透彻，把自己的想法给完全说了出来。
他当时确实非常纠结。
首先他和余长虹七人一起上也打不过虎妖，这是肯定的。
逃也能跑得掉，直接断开链接，他的身体和意识就会完全回到蓝星，牛头山的事情直接与他无关，虎妖也没办法跨世界杀他。
可这样的话，余长虹、老猫他们就死定了。
按道理余长虹七人跟他也就刚认识，算不上有交情，老猫也差不多，就算共患难过一次，实际认识时间还不到一周。
干脆狠下心来，完全不管他们，先保全自己再说。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快速做出决定呢？自己以前看小说，不就有段时间要求主角冷酷，是个纯粹利己主义者吗？
怎么等到他自己身上，反倒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和心跳，可以感受到他们的体温，与他们交谈，从而下意识把他们当成了‘活人’？
“呵！”
想的这，他不由得笑出声来，捻起一粒棋子，重重落下。
话语铿锵有力：“先生，你说的对，我依然在用以前的思维模式思考问题，可现状早已改变，我必须尽快转变。”
“不能再这么优柔寡断。”
乞丐不急不缓道：“思想这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只有经历足够的事情，你才能有彻底的改变。”
“而且优柔寡断也不一定是坏事，面对生命，再怎么犹豫也是应该的。”
“但该果断时也绝不能拖泥带水，全看你能否把握住度。”
郑夏了然点头，“先生的意思，还是让我经历些事，积攒处事经验。”
“孺子可教！”乞丐笑道。
旋即他又说道：“你有手段，让你在一定程度上不害怕死亡，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处自不用提，坏处就是从此丧失了真实感，你感受不到死亡和伤病带来的真实苦痛，你对它们没有了畏惧。”
“可这种无畏终究是虚假的，就像是穿着一副铠甲和人比拼刀剑，因为有铠甲，所以你无惧刀剑，勇往无前。”
“可若是哪天没了这层甲胄，你还能站在敌人面前吗？”
啪！
随着话语落下，他用棋子围死了郑夏两枚棋，将其提走。
看着乞丐隐隐成某种阵势的棋子布局，郑夏皱了皱眉，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关键点，救下自己的棋子。
这才开口道：“我想，应该是不能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说得好听点是苟，直白点就是胆小，996无偿加班都默默承受，还指望他真刀真枪和人殊死搏斗？
若等到哪天源点耗尽，复活次数用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胆气和人战斗。
“嗯。”
“你能认清自己，这非常好。”
乞丐又落下一子，逼着郑夏不得不应对，他这是在下指导棋，既是指导对方该怎么下棋，也是教对方该怎么成为一名修士。
而不再是一个普通人。
“你知道，在我眼里，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他说道。
郑夏好奇问道：“还请先生赐教。”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对方和他聊这么多，是想指点他。
就算他能开挂，能得这样一位巨佬指点，也是十足的好事。
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是个什么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