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夫姓金,名字无人知道,都喊他金大夫,今年四十多,是男人精力最充足,经验也丰富的年纪,太医院下来历练增加经验的,医术最厉害。
但是人也有着太医院的傲慢,还很迂腐古板,对女子做官极为看不惯,没少给冯玉潭脸色看,不过知道冯玉潭的背景,不敢把她怎么样。
这次黎修雅病重,楚晏找来他,他却道:“老夫不善妇科,不给女子看病,城主另请高明吧。”
冯玉潭怒了,当即怼他:“金大夫,你说这话是一个大夫应该说的吗?你都不曾把脉,哪里知道黎姐姐什么病?
医者父母心,不分男女,皇后娘娘都说过的话,你敢不听?”
金大夫看她搬出皇后娘娘,羞恼道:“女子属阴,本就和男子不同,用药也有差异,老夫擅长骨科,恕老夫无能为力。”
他来军中就是因为军中断骨多,祖传的正骨手法深得将士们的推崇。
当然,肯定也会内科,妇科,宫中的娘娘们传召,他敢不给看?
说这些无非是借口,不想给黎修雅看,见死不救。
众人明知道他是推诿,却没一点儿办法。
薛仁贵站起来,抱拳深深行礼,“金老,算我薛仁贵求你了,阿雅是我的爱人,只要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金大夫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冷冷道:“薛将军,你是一军主将,应该注意影响,名不正言不顺,这个女人有时冒天下之不讳,说什么休夫,简直是荒谬至极。
你好意思说她是你爱人,想过别人怎么看你的吗?”
薛仁贵平静道:“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我只知道阿雅是我认定的女人,金大夫,做好你的本职就好。
我和阿雅男未婚女未嫁,律法上是自由的,没有触犯任何人的利益,为何不能在一起?
难道女人就不能摆脱对她不好的夫君,一生受折磨吗?”
楚晏发话,“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金大夫,让你治病不是让你多管闲事儿的,能治你就治,治不了我另找别人,人家的家务事用你多操心吗?
忘了那几个老学究的下场了,你想步了他们的后尘吗?”
金大夫赶紧行礼:“老夫不敢,城主发话,老夫定当遵从。”
他坐在榻边把脉,很快有了结论:“心思郁结,气血损耗严重,加上这次气怒攻心,内里有出血症状,所以才久久低烧,难以恢复。
恕老夫直言,凶多吉少。”
薛仁贵满目悲戚,上天为何待她这般残忍?
冯玉潭不死心,问道:“白药都没办法治的吗?”
金大夫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白药又不是万能的,冯小姐,你治病除了白药就没别的招儿了吗?”
更多难听的话他忍着没说,好好做你的千金小姐不好吗?非要来军中祸害人,那么多白药都被她祸祸了,放在他手里,更就活更多的人呢。
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娘呢,多少军医是敢怒不敢言。
“老夫告辞了,城主另请高明吧,如果七天之内没有解决的办法,准备后事吧。”
薛仁贵虎目含泪,难以想象,“怎么会这般严重?”
“身体自身的营运有亏,心中又没了求生欲,神仙难救。”
金大夫一走,满屋子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真的没救了吗?
薛仁贵握着她的手,道:“辛苦大家了,你们先回去吧,麻烦城主给皇后娘娘写一封加急信,求她想想办法。”
“好,你也别太伤心了,不到最后一刻,咱们都不能放弃。”
楚晏安慰他一句,让大家都出去,留来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如果黎修雅真的只有七天的性命,那么这是他们最后的时间了。
走出薛府,冯玉潭心情沉重至极,为黎修雅,也为自己,金大夫眼底的蔑视让她气愤又无奈,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半瓶子水,仗着家世在军营里混着。
“玉潭,你别生气,那老东西瞎咧咧,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岳龙刚赶紧安慰道,冯玉潭并没有被安慰道,反而更沮丧了,“是不是大家都这么看我?没有白药,我什么都不会了。”
“没有的事儿,你别多想,你现在不是在研究新药吗?等新药出来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看谁敢瞧不起你!”
冯玉潭突然一拍手:“对啊,我可以用新药试试,娘娘说了,这个药比白药效果还好呢,赶紧回去,黎姐姐等着新药救命呢!”
岳龙刚没有说丧气话,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好。
于是冯玉潭不眠不休研究新药,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之前已经失败一次,现在重新开始,好了许多,已经走到最后两步了,冯玉潭不错盯着玻璃器皿里的各种颜色的霉菌,困极了才眯一会儿,真的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
皇宫内,萧天爱收到楚晏的心,有些遗憾,“黎姐姐命真苦,好容易摆脱了成思兴这个渣男,一双儿女没每一个好的,现在又病的这么严重,太可怜了。”
赵无疆:“让张院首过去试试吧,他早想出去走走了,反正皇宫里也几个主子,一般的小病平常御医都能给看了,你自己也是半个大夫呢。”
“一个大夫,怎么能是半了呢?瞧不起你家皇后吗?”萧天爱发飙,她可以说自己是半吊子水桶,赵无疆可不能说,敢嫌弃她吗?
赵无疆连忙赔罪:“好,一个大夫,还是医术高超的大夫,皇后娘娘息怒,朕知错了。”
“哼,这还差不多,让张院首过去吧,多带点儿药,尽全力救治黎姐姐。
那个金大夫这么傲慢,医德不好,把他弄回来,丢犄角旮旯里算了。”
楚晏最不稀罕不听话的将士,军医也一样,你的恃才傲物别用在他这儿,他自己就是恃才傲物的祖宗,年少时那是怼天日地的,用萧天爱的话来讲,那是狂傲拽酷,帅破天际。
金大夫明显的没尽全力,敷衍他呢,告状这种事儿他做起来毫无负担。
赵无疆也是无语,你说你好好做你的大夫不行吗?管那么管干嘛呀!
“丢犄角旮旯不是便宜他了吗?金大夫的骨科还是非常厉害的,这样吧,让他一辈子留在汉城给将士们看病,不许他回来,也算是物尽其用,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萧天爱开恩一挥手:“准奏了!”
“谢皇后娘娘。”
赵无疆像模像样行礼告退,引得奴才们偷偷笑,皇上真是太宠娘娘了,想尽办法哄娘娘开心。
张院首准备好药材,很快上路,三天后到了汉城,惊动了不少人,都在暗暗感慨,皇后娘娘对薛仁贵和岳龙刚太好了,为了一个女子,连张院首都派来了。
军医们早早集合,一起迎接张院首这个医学泰斗。
楚晏带着薛仁贵等人也来迎接,张院首下了马车,很意外他也来迎接自己,先一步行礼:“楚城主,不敢当你来迎,老夫一介大夫容易,哪儿敢老你大驾?”
楚晏哈哈一笑:“张院首跟我客气吗?算起来我也是你的晚辈呢,应该的,一路辛苦。”
“还好,这把老骨头还撑的住。”
寒暄一会儿,楚晏让开位置,众军医上前行礼问安。
张院首问道:“哪位是金大夫?”
金大夫心中咯噔一下,他是傲慢,但是在张院首面前,他还傲慢不起来,连忙行礼:“卑职金士诚,见过院首大人。”
张院首问他:“你学医第一天,师傅教你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金大夫老实回答:“医者仁心,一切以患者的生命为先。”
“记的就好,那你为何对黎氏的病存着偏见,这是一个合格的大夫应该做的事儿吗?医术重要,但是医德更重要。”
金大夫吓的跪在地上求饶:“卑职知错,可是黎氏的病确实是病入膏肓了,卑职并无妄言。”
张院首问道:“就算如此,你开了什么药方没有?减轻病者的痛苦也是医者仁心啊,给患者希望,患者有了求生欲还能多活些日子,而不是让你雪上加霜!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太让老夫失望了,好自为之吧。”
张院首邀请楚晏一起进城,不再看金大夫,众军医从他身边走过,也没人敢安慰他,只留下金大夫独自跪在地上,说不后悔是假的,真是可怜又可恨。
张院首顾不上休息,先去看望黎修雅。
黎修雅病的人都迷糊了,有时候还会说胡话,人迅速憔悴下来,越发瞧着苍老。
薛仁贵眼神里没有一点儿嫌弃,温柔和她说话:“阿雅,你看谁来了?楚城主请来了张院首,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皇后娘娘可惦记着你呢,给你送来好些补品,还有漂亮衣裳和首饰胭脂,等你好起来,穿上一定很好看。”
岳龙刚听着心里堵得慌,将心比心,这要是玉潭躺在这儿,他死的心都有。
黎修雅听进去他的话,清醒一些,惊喜道:“真的吗?怎么好麻烦娘娘呢?她是我见过最善良,最温柔的娘娘了。”
“谁说不是呢?你可要振作,别辜负娘娘对你的关心。”
薛仁贵笑了,饶是她知道皇后娘娘女扮男装,杀的北戎四散溃败,到了人家的地盘还能混的风生水起,哪儿有一点儿温柔的样子?
她心里还是觉的皇后温柔又善良。
张院首慈爱笑着,为她把了脉,道:“还好,不算太糟糕,老夫给你开几服药,先吃吃看,你振作起来,身体会好的快一些。
娘娘吩咐老夫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你呢,咱们要一起努力才行啊。”
黎修雅眼底闪现亮光,感动道:“院首大人说的对,我会振作的。”
“那就好,老夫扔人熬药啊,你吃点儿粥,养养精神。”
张院首走出内室,岳龙刚给他准备好笔墨开药方,药童等着抓药熬药。
“张院首,真的能救回来吗?”
“尽人事听天命了,老夫也不敢保证,确实病的挺严重,她常年生气憋闷,这次只是以往挤压的病症都爆发出来了,除了吃药,打开心结也很关键。
你和薛将军说说,劝她想开点儿,人生不过数十年,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岳龙刚伸出大拇指:“不愧是院首大人,您说的可太对了,比那个姓金的强百倍。”
“少拍马屁,老夫不用你这一套。”
张院首笑骂一句,药方也写好了,交给药童熬药,他累了一路,洗漱休息了。
……
在张院首的竭力救治下,黎修雅的病控制住了,精神也好一些,一只脚迈进棺材里,才看清楚人心,以前纠结的事情也想开了,儿女自有儿女福,她做到了最大的努力,对得起他们了。
既然他们选好了路,她当娘的管不着,那就不管了,太纠结过去,对薛仁贵太不公平了。
这么多年,薛仁贵一直不离不弃陪着她,铁石心肠也都融化了,儿女埋怨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余生她只想好好陪着这个爱她入骨的男人。
这也给了冯玉潭时间,终于发现了皇后娘娘所说的那种青霉素,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她心里实在没底,找到楚晏,请他拿主意。
楚晏很意外,“你真的培育出来了?这可了不得。”
冯玉潭不自信道:“像是娘娘说的那样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而且很少一点儿,完全是碰运气才得到的。”
“有第一次就能培育出无数次,不错,皇后娘娘没看错你。
这样,我找张院首来,毕竟医术上的事儿,他是泰斗。”
张院首被他找来,听他说完,满脸的惊喜,“真的有这种药?怎么得来的,给老夫看看去?”
等他看完了研究过程,更加震惊了,“我说灵儿那丫头最近老问一些霉菌,提纯的问题,她说不定也在弄这个。
要想知道有没有效果也见到,找一个病人实验一下就行呗!”
楚晏很意外:“小公主也在研究这么吗?皇后没说啊,她才多大点儿,胆儿真大。”
“那些孩子胆子一直很大的,不过还没成功,灵儿最近功课都没心思听,我还奇怪她老走神,原来是在想这个。”
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伤员,有张院首帮忙,实验了一次,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比白药都好用,伤口第二天就消肿了,张院首大呼惊奇,看着伤口比绝色美女都稀罕。
冯玉潭最开心,这是她一手研究出来的,以后看谁敢小瞧了她!
“那么黎姐姐是不是有救了?”
冯玉潭跃跃欲试,马上去制造新的青霉素给黎修雅用,之前那一点儿全用在伤员身上了。
“这个不好说,对外伤有奇效,黎氏那是内伤,试试看吧,一点点儿来,娘娘不是说,这个药会过敏,第一次用都好先试一试,希望有效果。”
“只是耗费的时间有点儿长,我怕黎姐姐等不及了。”
冯玉潭有些担忧,从提炼霉菌,到后面的发酵,最少也要半个月,还是以此成功的情况下。
“冯小姐钻牛角尖了,你可以一次做出十个来,总要一个能成功的。”
张院首笑呵呵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冯玉潭大喜过望,“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张院首见多识广,那我马上去实验。”
新药研制的事儿一直隐瞒的很好,但是用伤员做实验,露出一丝风声来,消息灵通的将军们都知道了,心思各异。
有的期待新药研制出来,能救活更多的将士,有的则自私地嫉妒岳龙刚,冯玉潭有了这个大的功劳,夫妻俩携手,汉城数十万兵马还不得以他们为尊,在汉城称王称霸。
更有别国的探子,对新药起了心思,如果能偷走秘方为自己的国家所用,以后不用看大燕的脸色了
白药就是先例,他们千辛万苦才求一副药,不是没想过偷秘方,实在是白药特殊,是南疆独有的药材,经过特殊比例制造出来的,想偷都偷不到。
汉城内一时间暗流涌动,各国的探子活跃,目光都在盯着冯玉潭。
她倒是没注意这个,一心都扑在实验上。
楚晏察觉到了异常,城里的北戎商人多了不少,外邦人每天都大量到来,加大了治安防护,尤其是实验室那边,保护的水泄不通,苍蝇都飞不进去。
漫长的半个月过去了,冯玉潭运气爆棚,十次实验里,成功了五次,提炼出一小瓶的青霉素出来,马上可以给黎修雅用了。
这一小瓶药牵动这各方人马的心,都有些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