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雪佛兰轿车将贺远和高桥杏子送出了火车站,来到了开封城中心街道上的一家旅店内。
“高先生,这是你的房间钥匙,三楼301,屋子里面我已经提前帮你都布置好了,全都是最舒服的进口沙发和床垫,冰箱里面也有各类酒水,请随意饮用。”
“不过今天我希望你别离开这里,我现在就回去报告,或许你能很荣幸的得到阁下的接见也说不定。阁下每次接见人,都会给很好的赏赐的。”
高桥杏子将钥匙递给了贺远,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即就要走人。
自从在火车站里看到日军拖拽孕妇的那一幕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露出过哪怕一丁点的笑容了,哪怕是那伪装出来的职业性假笑。
再结合上这女人的性格可以断定,她其实并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
只不过现在双方立场对立,那就是敌人。至于如何处理,又能不能转为友人,还得继续看了。
“好的高桥小姐,在下一定不会离开这里一步的。哦对了,这里有一枚我从潭拓寺请来的符箓,我听说小姐信佛,这个就送给你好了。”
高桥杏子接过符箓,神色微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谢谢,告辞了。”简短道了声谢后,高桥杏子转身离开了旅店。
贺远目送她离去,随即进入了301房间。
只不过这进来之后,贺远还是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确保没有任何窃听设备。
虽然高桥杏子看似不会这么做,但在这种环境下,多一分谨慎总是好的。
检查完毕后,贺远走到窗边,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开封城表面上似乎与往常无异,但暗流涌动的危险气息却无处不在。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了内侧的窗口。
“店家!”
贺远推开雕花木窗,一枚银元旋转着坠向天井。
“劳烦推荐个能送席面的馆子。”
下面正扫地的掌柜慌忙接住银元,油光满面的脸上堆出十二分殷勤:“鸿宾楼的熘肝尖配荷叶饼最是养人,这就给您安排!”
一刻钟后,油渍麻花的食盒撞开房门,跑堂小二鼻尖还沾着灶灰,掀盖时蒸腾的热气直接窜了一米高。
“爷您尝尝,这醋椒鱼可是用黄河鲤子现杀的!”
“果然不错,放在这吧。另外还有个事,想赚点赏钱么?”
贺远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枚大洋,递给小二道:“麻烦你跑一趟,去安康药店给我取些安神散来,最近容易惊醒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么多啊大爷!?好嘞,我这就给您拿去!”
小二接过大洋,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贺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安康药店是军统的联络点,按时间推算,沈醉应该已经处理完了赵理君的事情了。
虽然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先联系地下党的同志,但说不好附近有没有什么危险存在。
反正沈醉的身手好,就让他来冒这个险好了。
……
与此同时,开封城内的山陕甘会馆中,一场残酷的审讯正在进行。
烛火将人影抻成扭曲的鬼魅,烙铁也在炭盆里烧得猩红。
吉川贞佐矮胖的身躯陷在太师椅里,靴底碾着块连着指甲盖的碎肉。
“说!”
翻译官一脚踹翻水桶,受刑者脸上的血痂又被冲开。
“开封站的电报密码本藏在哪?!”
“密码尼玛!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呸!”回答他的是口混着碎牙的血痰。
高桥杏子迈进刑房时,正看见吉川抄起铁钳夹住那人的眼球,惨叫声凄厉无比,惊得房梁间的老鼠簌簌乱窜。
“将军,名单到了。”她将胶卷筒举过头顶,茉莉耳坠在血腥气中纹丝不动。
吉川贞佐接过名单,仔细翻看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表情越发兴奋。
“太好了!这份名单对我们的行动至关重要!”
吉川贞佐满意地点头,但随即又皱起眉头。
“不过,这份情报的来源可靠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叫高先生的?你的兄长为什么让个陌生人来?”
高桥杏子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符箓,平静地回答道:“这个人虽然我也不认识,但据我观察,他做事专业,应该可以信任。”
吉川贞佐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暂且信他一回。不过,还是要派人严密监视。对了,你去安排一下,我要亲自会见这位高先生。”
吉川贞佐的话音落下,高桥杏子却并没有接。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的一幕,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是……不过将军,这种审讯方式近乎折磨,对审问毫无益处。”
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在这血腥的刑房中显得格外突兀。
吉川贞佐正在把玩着一枚从受刑者身上搜出来的戒指,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高桥,你是在同情这些反日分子吗?他们可是我们的敌人!”
高桥杏子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将军,我并没有同情他们。只是这种折磨人的手段,只会让他们更加坚定抵抗的意志,根本不可能从他们嘴里得到有用的情报!”
“放肆!”
吉川贞佐冷哼一声,将戒指狠狠地摔在地上:“你懂什么!这是对他们这些反抗者的惩罚,也是对其他人的警示!你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如果不是帝国的赏识,你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做一个生育的工具!少在这里跟我说教!”
高桥杏子咬了咬牙,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吉川贞佐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这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再敢多嘴我就发配你去军队里做军妓!”
“是……”
高桥杏子无奈地叹息一声,只能是转身离开了刑房,望着外面天空中阴沉的云朵,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哀。
“佛陀说要普度世人,可是我现在连家兄都救不了,更不能为将死的人超度……我这样下去,真的是在救兄长吗?又有多少人要因为我在做的事情而死……”
“菩萨,如果您真的存在,就请为我指一条明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