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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科实习医生×阴郁自闭病人(20)

濯池的断药反应比黎宁想象的要快,在他吃完蛋羹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便把吃进去的蛋羹吐的一干二净。

卫生间里传来呕吐的声音,加上濯池的急促的喘息,黎宁有心进去照料他,可他在进去之前特意拉上了门,显然是不想让黎宁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纪医生时时刻刻通过手机和黎宁交谈,她将濯池断药之后会出现的反应罗列的一清二楚:[除了敏感易怒以外,他的身体会变成刚认识你时候的样子,甚至比之前更严重,不要再冒进的触碰他了,也不要再给他食物,先打几天营养针吧。]

黎宁看着手机上的文字,发了个收到的表情。

卫生间里面传来了微弱的水流声,黎宁松了口气,总算不再吐了。

她后退几步,想着濯池出来的时候不要不小心碰到自己。

门被拉开,濯池的唇上水润,像是刚刚漱过口,虽然上午补了一觉,但是在白皙的皮肤上眼下的青黑还是有些明显,他神情有些恹恹的,绕过黎宁后就又重新趴进了被子里。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和黎宁说话了,但是怕她担忧,还是勉强的从被子里露出了一个头,让她能看到自己。

这场雨越下越大了,偶尔闪电过后伴随着的是轰隆一声巨响,每当闪电划过时屋内总会被映照的冷白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随着闪电的离开屋内又变的灰暗。

静谧的气氛加上这种环境总是让人心里感到不安,仿佛暴雨将这座房屋与世界隔绝了,只剩下了孤寂颓靡的气氛流淌其中的这座房子。

冷意从脚尖直透心底,濯池的视线一片模糊,他不知道黎宁现在是怎么看自己的。

直到黑暗中的人影动了一下,濯池用力的眨了一下双眼,没有在意顺着眼角滑落的眼泪,只想看清面前的人的动作。

黎宁坐到了小沙发上,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濯池,我很担心你。”

她又换了个说法:“我很...心疼你。”

“抛开我们两个人的身份,我真的希望你能变好,但是...你不要勉强自己,我们慢慢来,几星期不可以就几个月,几个月不行就几年,总会有变好的那一天的。”

一语双关,濯池只听懂了黎宁说的是当下世界和自己所处的医患关系,可黎宁说的是她与濯池几世的羁绊,抛开她的任务,抛开他的身份,黎宁希望濯池不要再这么痛苦下去。

濯池的重点全在黎宁的后半句,几年...是什么意思?

她会一直陪伴自己吗?

她会吗?

濯池不知道,但他不敢问,他甚至生出了自卑的情绪来。

他们两个人像是明与暗,在交界中互相试探,可永远不能相交,自己只是个阴暗自弃永远不可能重见光日的人,凭什么将这一抹光拖入黑暗。

黎宁没有让濯池多想任何事情,他的思绪还来不及延伸的那么多,就听黎宁直言道:“我的意思是,我会陪你一辈子,这下听懂了吗。”

听懂了,但是不行。

不行的。

濯池的视线又开始模糊了,他从未感觉过胸腔被热意填满的感觉,他欣喜,但是心底又有些细细密密的疼。

针扎般,不痛不痒,但足以留下痕迹。

一辈子好长好长,濯池从来没有奢望过他可以活那么久,而且长年累月的吃药已经伤到了身体的根基,就算他想,但身体也不允许他活到黎宁所说的一辈子那么久。

他不可以,不那么不负责任,为了自己的快乐将黎宁的一辈子都赔进去。

很神奇的,黎宁将他的想法洞悉的一干二净,她轻声道:“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哭的,濯池,就当是为了我所说的一辈子,好好的接受治疗,至少你要相信自己,至少...你要争取一下,好吗?”

濯池的争取何其艰难,他要克服的不仅是心理的压力,更是长年累月的身体反应,大多数东西他都无法控制,就像他刚刚在卫生间里呕吐的时候,虽然身体排斥食物,可心里还是有些可惜。

蛋羹可是心形的呢。

面对黎宁说的那些话,他张了张口,但喉咙哑涩,像塞了一团棉花,许久之后他才颤抖的说了一声:“好。”

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泪意,甚至在说了这声好后眼角的泪流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多,他不是傻子,黎宁的话他听的明白,所以心里涩意更多。

这近乎表白的话让他的身体微颤,他已经脱离了社会很多年了,虽然足够聪明看了很多书,也在发病没有这么严重的时候自学了很多课程,可在某些地方他表现的像个孩子。

李管家,老爷子,他们都很爱濯池,都希望濯池好,这点毋庸置疑,可隔代的亲缘年龄的差距让他们只顾着担忧濯池的身体,没有引导濯池的感情。

纪巧,她是个医生,她更擅长以朋友的角度与濯池相处,濯池的其他情感被她下意识的忽略了。

可正因为如此,被“一辈子”这三个字所吸引,想要努力活下去,和黎宁拥有一辈子的他,哭的才这么直白。

像是终于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玩具,激动的想要哭出声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感情,濯池哭的抽抽噎噎的,与孩子无异。

黎宁就这么放纵他哭下去,直到他哭的足够久了,黎宁担忧他会岔气,才打断道:“好了...”

“我好冷。”濯池突然这么说。

黎宁顿了一下:“我去给你调一下空调温度好不好?或者再加一床被子。”

脑袋陷入枕头里,已经把枕头哭湿了放濯池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我想你进到被子里来。”

黎宁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你...你刚刚停药,而且纪医生也说过不可以,我去拿一床被子来好吗?”

濯池拒绝,他的声音破碎,还带着哭腔,甚至直呼了黎宁的名字:“不好,黎宁,你快进来,我想要抱着你。”

“你...心疼心疼我,可以吗?”

他活的这二十多年里,第一次,头一回渴望与人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