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位？”林语直接问道，看那汉子面相憨厚，手上拎着一捆柴。
那汉子看了一眼林语，“你可是沈云，我来找你二姐，沈丽。”
“我二姐？”林语心下疑惑，“那你怎么不拍门。”
“我....”那汉子欲言又止，将那捆柴放在地上，“麻烦你告诉你二姐，谢谢她上次帮忙，这捆柴少了些，下次会补上的。”
还不等林语再开口问，那汉子反而急匆匆的就走了，让林语好生奇怪。
林语左手拎着柴，右手拎着食盒进了家门，“哎呦，累死我了。”
“你这是去赶集了，怎么这么多东西？”沈丽道，“怎么你还上山拣柴去了？”
“不是我，是一个男子，他说上次谢谢你帮忙，故而送来的，二姐那是谁啊，你认得吗？”
沈丽细思索一会儿，脸上浮起一片红晕，“没谁，就是他上次在河边洗衣服，结果衣服没洗好，还划破了一个大洞，我就随手帮他补了一下。”
“二姐，这可不像你，竟然出手帮人补衣服。”林语盯着沈丽看了一会儿，“二姐，你跟我老实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没别的。”沈丽慌忙摇头，“小妹，你就别问了，反倒是这食盒哪里来的。”
“既然你不详细告诉我，那我也不告诉你。”林语看沈丽脸上的红晕，心下有些了然，看沈丽这年纪也正是思春的时候，而且那汉子看着也就比沈丽大上两三岁，虽然看着壮了一些，但是年纪倒是不大。
“你这坏丫头，总是拿事情来堵你姐姐。”沈丽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慌忙捂上嘴，“快过年了，不能叹气。”
林语忍不住笑出声，“二姐，你可真有意思，你快给我说一说嘛，好不好。”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嘛。”沈丽道，“就是我帮他补了件衣服，他感谢我。”
“那在这之后，你们有没有见过面？”
“见过，那他那时候没有感谢你嘛？”
“上次送了一筐香菇，都进了你的肚子里了。”
林语一笑，“那这都谢过来，还来谢，连家门都不敢进？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能做什么亏心事。”沈丽道，“你就别瞎猜了，现在该说你的食盒是哪儿来的了吧。”
“是我拖...酒肆的向掌柜帮我买的，可以过年吃是不是。”
“贪嘴的丫头，回头放高些，可别给老鼠偷吃了。”
“我知道啦，二姐。”林语道，“那他叫什么名字？”
“他？谁啊。”
“你就别装了。”林语一脸感兴趣的看着沈丽，“就是刚刚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啊，今年多大，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几口人。”
“你问的这么详细干什么，难不成想去他家做童养媳不成。”
“哎呦，我这年纪怕是不行了，不过咱们家倒是有个现成的小媳妇。”
沈丽见林语一双眼睛看着她，沈丽更加是不好意思了，“你就胡说，看我今晚还做饭不做饭给你吃。”
“我可以自己做，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未来的姐夫啊。”林语拽着沈丽不许她离开，“不过，二姐你也要擦亮眼睛，可别被他蒙骗了。”
“他人好着呢，不会骗我的。”
“我这还没说他什么呢，二姐你就为他辩解，你跟他认识了多长时间了？”
沈丽道，“不过才两月余。”
“两个月？”林语举着手指头不敢置信，她这两个月竟然丝毫未发现这件事，真是糊涂了。
沈丽红着脸点头，“他叫张兴玉，比我大两岁，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我这可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了，你就别再问了，好不好。”
林语点头，“好好好，我不问了。”
林语之后再没问，不过却是多留了一个心眼，看沈丽坐在窗边时常的想着什么，而且家门口经常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捆柴，想来就是那个张兴玉送来的，如今大雪封山了，还能送来干柴，他倒是有心。
想那时候十三四岁的，还在读书上学，那时候可就算是早恋了，而她那时候，尚且不通人事。
而这里的姑娘们，就拿秦兰来说，不过同她来说才几岁，就能想到许多事情，能干许多事，更有八九岁的就开始理家。
要不怎么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喂，你为什么总是来送柴，家里都快堆不下了。”林语故意冲着前来送柴的张兴玉道，“可用不了这么多了。”
那张兴玉面憨厚一笑，“冬天多烧点柴火暖炕。”
“这是暖人心呢吧。”
张兴玉发觉这小丫头口齿伶俐的，一时间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又只一笑。
林语冲着屋里喊了一声，“二姐，张哥哥来了。”
“你别喊...”张兴玉欲言又止，看起来还是想见沈丽一面。
沈丽早就听到动静了，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被林语这么一喊，心里想见，可是又觉得害羞，最后还是扭扭捏捏的出门来了。
林语看沈丽和张兴玉两个人低着头不好意思，在门口一里一外，偏都谁都不说话，看的林语憋笑憋得辛苦，“二姐，你不请张哥哥进去喝杯水吗？看他冻得脸色都发青了。”
“哦，对，你快进来，喝杯水吧。”沈丽急忙道，“快进来吧。”
张兴玉嗯了一声，跟着沈丽进了家门。
林语关上了门，跟着他们一起进屋里去了。
张兴玉这个人笨嘴拙舌的，三两句话就被林语问的卡住了，被沈丽打发去厨房里烧热水了。
沈丽和张兴玉两个人略聊了一会儿，张兴玉就起身回家去了。
林语的热水才刚刚烧好，“二姐，你怎么不留她多坐一会儿。”
“孤男寡女的坐着这么长时间也不合适的啊。”沈丽道，“你这个小丫头就知道看我的笑话。”
“我才没有呢，我这还不是为了二姐你好，可是费了一番苦心的。”林语道。
“行行行，你怎么说都有理，我是说不过你的。”沈丽笑道。
之后张兴玉还是一如既往的，隔三差五的在家门口放下柴火就走了。
因着去镇上买年货的时候，林语跟酒肆老板商量，等过完年之后再做卤菜，她可不想大过年的还要做卤菜，半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说过年就过年了，年二十九的晚上，林语和沈丽再厨房里包饺子。
这次沈丽做主买了不少的猪肉，还腌了腊肉，可以过一个肥满的年。
开水沸腾，将刚包好的饺子放进锅里，煮上一大碗给两姐妹两个先尝尝，剩下的直接用筛子盛着，放在外面，盖上一层布，免得被野猫之类的叼走了。
热腾腾的饺子蘸上香醋和麻油，味道非常好，林语一连吃了好几个，“二姐，咱们以后天天就吃饺子吧。”
“我倒是不在乎，我就是怕你吃伤了，以后都不肯吃了。”沈丽又从锅里盛了几个饺子给林语，道，“明天还有年三十的团圆饭呢。”
“二姐，我们年三十还回沈家吗？”
“....我想应该不需要了吧。”沈丽道，“他们哪儿还记得我们啊，我也不想过去讨嫌，到时候年都过不好。”
“还是咱们两个人在家自在一些，二姐，明天你可要多做一些好吃的。”林语道，“我要吃粉条炖肉。”
“行，明天烧一锅给你吃。”
“嗯！”
年三十的这一天，沈丽和林语在家忙的团团转，先要收拾一番家里，又要做菜烧饭，还要做一些年里糕点。
以前都是沈丽帮着沈家做，却连一口都吃不上，如今是做给自己家里，让沈丽干劲十足。
沈丽逮了两只鸡舍里的肥鸡给杀了，一只打算炖汤，一只打算红烧。
家里飘满了香味，让林语忍不住咽了口水，“二姐，我能不能尝几块啊。”
“小馋猫。”沈丽笑着拿碗给林语盛了一碗鸡汤，顺带一个鸡腿，“快吃吧，晚上还有呢。”
“谢谢二姐。”林语也没客气，腹中早就饿得肚子叫了。
天色已经日渐黄昏，鞭炮声延绵不绝，许多家都已经开始吃团圆饭了，其乐融融。
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肉圆鱼蛋，案上点上红烛，插着香炉，香烟袅袅燃起。
姐妹两个对坐在桌子上，纵使人少，可也是心中欢畅愉悦。
“二姐，谢谢你这一年来对我的照顾。”因着姐妹两个年纪还小，所以没有喝酒，便以茶代酒。
“姐姐还要谢你呢，若不是你想起来做卤菜，又得了老婆婆的恩惠，怕是我们两个如今还挨饿呢。”沈丽真心实意的道。
姐妹两个忍不住眼中闪着泪花，沈丽擦擦眼角的泪，“今天是年三十，咱们姐妹两个要高高兴兴的，这一大桌子菜咱们姐妹两个可要吃个精光。”
“好。”林语用袖子抹了眼泪，“二姐，我要多吃一些，长的高高的。”
“我可不敢提你的身高，免得你又要撅嘴生气了。”沈丽往林语碗里夹了不少的好菜，又给林语盛了碗汤，“多吃些，明天我们姐妹另个又不用走亲戚，可以好好地偷个懒。”
“嗯。”林语笑眯眯的啃着鸡腿，“二姐做的饭菜真好吃。”
这边姐妹两个人其乐融融，那边沈寡妇一家脸色发青。
虽然今晚是年三十晚上，不过三个人围坐一桌，两个咸菜，一叠腊肉，一盘炒鸡蛋，一锅稀饭，饭桌上不闻人声，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沈大柱面色淡淡，刘美低头喝着稀饭，沈寡妇憋着心里一堆气，可是今天是过年，又不好发作。
“娘，今天是年三十，怎么不做点好菜，把沈丽和沈云也接过来。”沈大柱道。
“我成天还不够操劳的啊，还把沈丽沈云这两个赔钱货接过来，还嫌家里不够穷啊，还有你这媳妇，成天死气歪歪的，哪天要是死了，还得贴一副草席钱呢，你老娘我自己的棺材钱的都还没着落呢。”沈寡妇跟话匣子打开了一样，噼里啪啦的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说出来。
沈大柱将筷子一放，也没心情吃饭，“我要去王三家喝酒去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气的沈寡妇一个倒仰，又将怒火全部都撒在刘美身上。
刘美任凭她说，拼命的喝着粥，吃着咸菜，不管怎么样自己得先吃饱了，只有自己身体调养好，才能再身怀有孕，现在这是刘美唯一的出路了。
沈寡妇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心，气的要去后村去找沈丽和林语，顺便再提溜两只鸡。
可是黑灯瞎火的，沈寡妇还没找到人，自己的脚先崴了，疼的满头大汗，可现在都家家团圆，也没人出门来，沈寡妇没办法找了个树枝，一拐一拐的回家门了，看到刘美那诧异的眼神。
刘美本来还指望沈寡妇真的能从沈丽和沈云那里弄两只鸡，可是看见沈寡妇满头大汗，杵着树枝回来了，满脸惊讶。
沈寡妇瞪了刘美一眼，恶声恶气的道，“还看什么看，还不去给我找大夫。”
“这时候哪儿还有大夫啊，只能明天再去了。”刘美道。
沈寡妇心里想着也是，今晚是年三十，必然不可能有大夫，让刘美扶着她进屋去了，由于脚疼，又骂骂咧咧了一阵子。
刘美出了沈寡妇的屋，关好门，随后大笑起来，“这真是恶人有恶报，看你以后还怎么泼起来，活该。”
沈丽和林语可不知道沈家是何模样，姐妹两个人吃的饱饱的，也睡不着，便一起暖在炕上，说着家常话。
“二姐，那个张哥哥你喜欢吗？”林语突然问道，让沈丽忍不住脸红起来。
沈丽扭捏道，“你这坏丫头说这个干什么。”
“我可是看出来了，那个张哥哥可是对二姐你有意思，二姐你...说不定以后真的要改口叫二姐夫呢。”
“你就别说了。”沈丽脸颊红扑扑的，忍不住覆手上去，“我年纪还小呢，不想这些。”
“好好好，二姐不想这个。”见沈丽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很，林语也就歇了这话，又转了其他话题。
林语不知道何时睡过去的，沈丽给她盖好被子，不由得又想起林语起初说的话儿，又羞红了脸。
林语是被鞭炮声吵醒的，这家家户户都放三挂鞭，从昨夜子时一直放到早晨还不停歇。
新衣已经整整齐齐的叠在床头，上面还压着一红包，不用想便知是沈丽放好的。
林语忍不住露出笑容，等穿好新衣服，便去找沈丽了。
沈丽正在煮饺子，“起啦，快去洗漱一番。”
“我知道了二姐，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二姐也祝你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沈丽笑道。
等林语洗漱完后，就和沈丽两个人一起坐在桌子上吃饺子。
“待会儿咱们去祖母那里看看，虽然你我都不想去，可是还是要去做做样子。”沈丽说的直白，其心思也不必对林语隐瞒，“免得村里人嚼舌根，说我们不孝。”
“我知道了，二姐。”林语点头，“到时候我随你前去。”
沈丽拿了半篮子鸡蛋，和半篮子菜，村里人看在眼里，对于两个小姑娘来说已经是很多了，不过对于沈丽和林语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听闻沈寡妇脚扭了，沈丽和林语面色均是一愣，感觉又有些麻烦了，千万别被沈寡妇逮到就行了。
这并不是说呗沈寡妇逮到打一顿，而是被逮到让沈丽和林语两个人伺候她，沈寡妇这人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伺候她，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既然祖母生病了，我和二姐就不去打扰她老人家了。”林语对着刘美道，“爹爹也不在家，如今只有二娘在家，我和二姐就祝您新年快乐，这些东西是我和二姐对爹和祖母的一点孝心，今年是过年，我和二姐还要去别处，所以就不多叨扰了。”
林语说起话来跟炮弹一番，让刘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林语和沈丽就出门去了。
刘美看着她们也觉得奇怪的很，不过看半篮子鸡蛋，总算是露出来笑容，待会儿水煮两个，再炒几个，如今沈寡妇那老婆子躺在床上，也管不到她，甚是好得很。
沈丽和林语又去给村里几个婶子拜年，平时对她们姐妹多照顾，自然不能忘本。
秦兰家里来了不少的人，秦兰偏要留着林语在秦家吃饭，可是家里有忙的团团转，最后林语还是推辞了，跟沈丽回家去了。
这一下子，姐妹两个人是清闲起来了，下午沈丽坐在椅子上绣花，林语坐在桌子上练字。
林语字自然是认得的，不似现在的女子都是不曾上学堂的，也只有一些富贵人家的女儿才读书识字，可是林语前世也是学过毛笔写字的，是用来修身养息的，可之后许久未练，手倒是生疏起来了。
这个朝代都是要用毛笔写字的，林语索性就又将毛笔再练练，只是这段时日天气寒冷，手冻的都没力气拿笔了，现在屋里暖和，又无所事事，便提笔练习。
一开始林语买笔墨纸砚的时候，沈丽还是奇怪的，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可是买回来，许久也没见林语用过，沈丽觉得林语只是买来玩一玩罢了。
今天，沈丽看林语有模有样的写字，心里好奇，忍不住看了看，只是沈丽不认得字，这纸上的字认得她，她不认得字，但是字周正沈丽还是看得出来的。
“小妹，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写字？”
“我是按着书上的字在地上画的，现在有了纸笔，我就誊写出来了。”林语道，“这上面字十有八九我也不认得呢，只是照葫芦画瓢。”
“即使这样，也比你二姐厉害，我看着这些字两眼一抹黑呢。”沈丽道。
林语笑道，“二姐，你可还记得村那边的学堂，我就是在那里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会儿，认得一些字，可是没写过，现在写出来，我倒还都认得呢。”
林语也是半真半假的跟沈丽说将出来。
沈丽道，“哎呦，那我家小妹可真是太聪明了，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纵然认识再多字也是无用的。”
林语知道现在跟沈丽说什么，女子也要上进，多学习，有涵养也是无用的，这些她们也压根不会听进去，沈丽现在就只盼着日子能过好些就行了，其他的一概无所谓，林语也没想着多劝，道，“二姐，我就是写着玩呢。”
沈丽听见点点头，“这个玩玩就行了，不过，小妹，你可会写我的名字？”
林语提笔在纸上写下沈丽两个字，“二姐，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沈丽看着这两个字，有些欢喜，“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我的名字写出来呢，小妹，你也教教我罢，只写出来我这两个字就行了。”
沈丽完全是个新手，握笔姿势等等都是不对的，写出来的字全部都晕染开来了，“哎呀，我这可真浪费纸。”
“二姐，耐下心来些，别着急，这又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林语细心劝导，又拿了一张纸给沈丽。
这用来练习的纸自然不会是宣纸，而是一般的粗纸，这宣纸纸张贵，也就只有真正的读书人用得上了。
平时人家也就只有欠条或者契约什么的才会用到纸笔，有的人家一辈子都没用到过纸笔。
林语又写了一张纸的字，而沈丽还在练习那两个字，写出来的字不是大了，就是少一撇，多一横，但是沈丽不放弃，依旧再练习。
“小妹，你看。”沈丽高兴的把自己练好的两个字拿给林语看，“二姐写的怎么样？”
沈丽看着林语的目光里充满期待，林语故作沉思的看了一会儿，急的沈丽直咬嘴唇。
林语噗嗤一声笑出来，“二姐，你写的很好了，比我写的还好呢。”
“要说比你写的好那我是不信的，但是我还是勉勉强强可以的。”沈丽捧着这两个字，心里欢喜的很。
姐妹两个人一下午都在写字，晚上将还是年三十的菜热一热吃了，之后因着天冷早早的上床去了。
纪清临给林语送来的食盒，是用红封封上去的，一直到年初二林语才打开，里面各种各样的点心都有，林语还从底下翻出来一个红包，里面有一锭银裸子，银裸子上刻着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