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灵山的地势高,山上的温度常年较山下低些,山脚尚是深秋,山中却已入了冬,春夏里葱郁的山林而今化作满目枯槁,落叶仄歪歪覆了山道。
风承影带着九方云微在狭窄昏黄的山路上七拐八拐,随手摘了段这山中唯一还苍翠的松针送进口中,秋冬的松针叼在嘴里泛着淡淡苦味,远不如春日新长出的鲜嫩。
纵酒早在入山的那一刻便化作少年奔窜玩去了,他说是要找从前的好友叙旧,风承影不曾管他,在这绛灵山,他比她熟。
“难得见你这般认得清路。”山道上的九方云微乜斜了眼角,闲闲扫了眼身侧的那袭红衣,前两日似下过些雨,脚下的枯叶并不松脆,反带了些蕴了水的绵软,这与斩雪峰上的雪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
“零零总总,我拢共在这绛灵山上生活了近百年,当然熟悉。”风承影笑笑,慢慢旷远了目光,二人行进的速度不快,甚至算得上缓步徐行,她看着两侧的草木山石,眉目间透出点点细碎的回念色泽,她领着他穿过几重高低不同的山峰,最终停在一处小小的山谷。
谷口灵气氤氲,浓郁得几乎成了雾,而那雾色恰好遮掩了谷内玄机,令人看不分明。
世人皆知,绛灵山乃陵遥上人洞府所在,惧于上人余威,即便上人已飞升四百余载,仍无一人敢入山中腹地,更无一人寻得到仙人遗迹——除了她。
“到了。”风承影弯眸,抬手轻点了几处虚空,笼罩在谷口的灵雾立时散开,其内别有一方天地。
九方云微跟着她踏进谷中,最先入眼的便是那条高悬的飞瀑,那飞瀑水流湍急汹涌,偏生背后的石崖又极窄,远看便好似无根之水,入夜又恰如星河倒垂。
飞瀑之下是只半大的小潭,潭水清冽,散养着游鱼。潭边上错落的堆叠着几块大小不一的山石,九方云微不知道这是天然形成,还是陵遥上人刻意为之。
潭水左侧生着些枝干虬曲的老树,这时节,寒梅已初初抱了蕊,桃李却还在沉眠;右侧是一幢精巧的草屋,屋外支着几根积了灰的旧竹竿,竿边放着摇椅。
小潭正前是一片颇大的空地,地面不平,稍带些坑洼。九方云微想着,这当是陵遥上人教风承影修炼习剑的地方。
“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风承影叹息,指尖留恋的自老树上滑过,又伸手掬了捧潭中的水,飞瀑砸落,在潭面激起无数粗犷而不细腻的白沫,潭这边的水却仍旧清着。
“怀念?”九方云微挑了眉梢,随着她踱步到老树面前,花未开,却能嗅到丝丝浮动的香。
“自然是怀念的。”风承影勾唇,指了指立在岸边的一人高的一块巨石,“狗东西,你看这块石头,上面的斫痕都是我那时练剑砍出来的。”
“用葬忧?”九方云微注视着那块与风承影差不多高矮的石头,深浅纵横的疤痕布满了整个山石,有些边角甚至被削出了锐利的刃口。
“怎么可能。”风承影失笑着摇头,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斫痕,像时触到了犹练剑的自己,“狗师父那么抠的人,哪里舍得让我用灵剑练手?这些痕迹,都是我用别的东西弄出来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