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武阳地城里,我看到那么多被人像牲口一样关起来的普通百姓,又找见了那么多连年岁都辨不出的尸首!大伯,这和您从小教导瑶儿的全然相反——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牧瑶哭诉着,泪水很快打湿了余文衍整个膝头,后者几次抬掌都复又放下,最终悲恸万分的长叹一口:“瑶儿,你还小,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大伯,瑶儿或许不懂您到底有什么苦衷,但瑶儿懂是非善恶!停手吧,您停手好吗?再不停手,掌门和师叔祖他们真的不会原谅您的!”牧瑶紧蹙了双眉,她真的无法想象她大伯到底会受制于何人,亦不敢去想余文衍究竟是真的为人所控还是他自愿被人驱使?
往日他对她的教导让她相信他确有不得已之处,但打地牢起至上天极门的种种又令她不住动摇,她快被这般矛盾的感情逼疯了。
“别问了孩子,不能再问了!”余文衍摇头,到底伸手抚了她的发顶,“再问下去,大伯也该保不住你了——”每夜子时老祖都会与那媚修双修,通常对他的管控不会太严,但他也不敢保证能全然逃离他的眼,若牧瑶再问下去……
余文衍下意识打了个寒噤,连忙将牧瑶的询问打断开来,伸手掏出那只被他藏了多时的木盒。
他弟弟弟妹已经去了,唯一的侄女不能再出事。
余文衍咬牙,一把将那木盒塞进牧瑶怀中,动手赶人:“瑶儿,拿着这东西赶快走,多余的不要问,也不要说。”
“大伯,这是什么?”牧瑶一愣,当即就想打开木盒,却被余文衍一手制止:“瑶儿,回去再看,里面是你爹娘留下的信,写着你一直想知道的东西……快走,再拖下去就该误时辰了!”子正时分(半夜十二点)燕修会与齐眉稍休半刻,眼下离着子正只剩不到一刻了!
“大伯!”牧瑶不舍起身,离去前含泪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余文衍忍着悲意闭目摆手,她知至此已无转圜,咬着嘴唇下了山。
回到客栈,牧瑶简单梳洗一番便迫不及待沿桌坐下,取出了那只木盒,她爹娘去世时她年纪尚小,他们在她脑海中的形象也早就随着时间变得模糊不堪。
但这并不妨碍她想知道有关他们的故事,大伯却从不肯告诉她他们的死因,这几乎在她心中拧成了结。
而现在,这道结终于有机会化开——
牧瑶摸着盒子深深呼吸,而后缓慢的掀开盖子,取出那一沓泛黄发旧的信纸时,她指尖不住的抖。
“阿瑶吾女,见字如面。”
“……此事未成,恐遭老祖重罚,即幸得不死亦无所活路,为父自知时日甚少,特书信一封。”
“……未能伴尔成人,为父遗憾万千,远青苑中已埋金银细软无数,若你不愿修行,自可去山村乡野,做一富贵闲人。”
“父文远绝笔。”
原来天极门禁地中住着位年逾千岁的符修老祖。
原来她父亲就是死在那老祖手中。
原来大伯早早将她送去渡玄山是为了避他。
原来——
牧瑶打了个哆嗦,忽觉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