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穿堂,惊起纱幔重重。
风承影倚着屏风抱着剑,对面坐着那位在幕后藏了千余年的阵修。
“小丫头,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燕修把玩着齐眉落在榻上的一枚金钗,语调悠然慵懒。
“晚辈想不想听不重要。”风承影道,慢慢拉了拉葬忧身上裹着的布条,神情看不出丁点慌张,“关键在前辈想不想说。”
“您想说,晚辈自然听着;您不说,晚辈想听也无门。”
“呵,你这小娃娃当真有趣的紧。”燕修不恼,只勾唇凉凉一笑,不紧不慢开了口,“赶上今日本座心情好,你且听着——本座原名燕修。”
“燕修。”风承影挑眉,这名字听来耳熟,应当就是老头子从前提过的那个。
“怎么,你听过?”燕修玩着金钗的手一顿,高高吊了眼角。
“不曾,只是觉得挺好听的。”风承影睁着眼睛信口胡诌,燕修狐疑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勉强信了。
“一千五百年余前,我还是这天极门中的弟子,那一任的门主,便是我的师尊。”燕修放远了目光,身上的阴冷气也褪去了大半,仿佛他在某一瞬间,回到了当年。
那时他是天极门内门乃至整个修仙界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那一颗星,阵符双修,资质冠绝天下,十九岁金丹初成,四十岁便已入元婴,不足百岁时堪破化神,初初一百八十岁,一举跨过渡劫天堑,一路顺风顺水,是那一代最早渡劫的天才。
燕修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般顺遂下去,安安稳稳的升上渡劫八品九品直至飞升成仙,但如此安然的生活却在他二百三十岁的某一天轰然碎裂——
“那天,我不慎杀死了自己的师尊。”燕修缓慢的吐出几字,声线平直,满是冰霜,风承影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尾音带着些难以分别的抖。
“您的师父,对您应该还算好吧。”风承影耷拉着眉眼,从袖中摸出捧瓜子,嘴里空空却要听故事的滋味委实不妙。
“师尊于我,亦师亦父。”燕修颔首,看她摸瓜子的动作禁不住面皮一抖,他知道她胆子大,却没想到能胆大到这种地步,她是想当着他的面嗑瓜子吗?
“喔,那你还能下得去手,厉害厉害。”风承影敷衍应承,当真就地嗑起瓜子。
“……本座那时被心魔缠身,一时将他认成了别人!”燕修没好气的解释一句,若不是难得有兴致想跟人说说他沤在肚子里的那点事,他还真挺想一张符下去宰了这吧唧吧唧嗑瓜子的崽子。
“啥心魔?咋起的?把他当成谁了?”风承影有节奏的嗑着毛嗑,一面倒豆子似的倒出一堆问题。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燕修绷着的嘴角有了些裂开的趋势,但到底是耐着性子回答了,“那心魔由来已久,一则我幼时曾亲眼目睹全家上下包括爹娘妹妹在内所有亲人被魔修所杀;二则那时心高气傲,自诩阵符双绝却被一小辈挫了锐气……一时难以接受。”
而后便引爆了心底魔障,误将入内想要唤醒他的师尊当成了那魔修——
“小辈?”
“楼白,说这名字你大概也不清楚,他道号陵遥,”燕修冷笑,“那家伙倒是早四百年飞升了。”
好家伙,楼白。
风承影嗑瓜子的手一顿,竟又是老头子的风流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