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这雪大的,跟斩雪峰上有的一拼了。”风承影仰头哈出口白气,裹在兔毛斗篷里的小脸上鼻尖微红,其实身为一名化神修士她早已寒暑不侵,换上冬装只是担心,大雪天里他二人单衣薄衫的易引人注意。
就是这兔毛老让她不自觉想到远在山中的小徒弟,难免令她生出些“他们是薅了徒弟头发做斗篷”的鬼畜错觉。
若真是薅小兔崽子的头发,这么大两只斗篷,他得被揪到不用剃度就可以直接去明虞寺报到当和尚了吧?
风承影暗戳戳的想着,布靴踩在积雪地上,吱嘎的响。
“除了斩雪峰,东洲的确是甚少见得到这么大的雪。”九方云微应声,二人离了玉源山后便一路向北,不急不慢的游玩起来,走到这中部地界,已是正月十二。
临近上元,人间处处张灯结彩,烟火扑面。两人缓步行在镇中长街,路两旁绷着油布的摊子尚未开张,镇心处,已架好的花灯趁着半成的绮色映在素雪之上,暖融融的一片。
九方云微看着那灯火,忽的记起与她初见的时节。
那年隆冬,雪色比此时的消减不了多少,墙头抱酒的银面少年双眸醉意浅浅,一身红衣如火焰烧灼一城白雪。夜色里她遥遥举起怀中抱着的酒坛,城楼的灯笼照得她满面若新开的桃,她晃着坛中酒,笑嘻嘻弯了眉眼。
她说,这是哪家的娇公子,长得如姑娘一般好看。
“要不要去上元灯会?”沉寂中的九方云微没头没尾开了口,那时他听见那句轻佻笑语立时翻手扔出一道深紫雷霆,那雷未砸中她却碎了她手中的坛,烈酒泼化了墙头雪,他追着她打了一夜。
“去哪的?”
“天景国都,淮宁城。”九方云微勾唇微顿,“淮宁的上元花灯,是东洲出了名的精巧,离这里恰有不到两日的路程,我们明日赶过去,时间正好。”
“好。”风承影笑笑,伸手接来一片雪,那霜色转瞬间在她掌心化作一汪浅浅的泉。
“狗东西。”
“嗯?”
“那日你走后,小兔崽子跟我说,他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风承影收了手,甚至收起了护体的剑气,任素色沾染她的鬓角,微微的润。
“所以,你觉得?”九方云微挑眉,藏在广袖中的手掌不由自主攥紧成拳,自上次她说听见了他的话后这话题便再未被人提起,两人言谈间也默契的将之避去,他虽察觉得到阿影与他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但他并不敢因此下什么定论。
她人如其名,是天地间一道最难捉摸的影,而他不自信能将她留在身边。
影是来去无踪的。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风承影轻笑,这回答令九方云微禁不住的在心中小小雀跃起来,活了数百年的青年法修无措的碾了碾衣袍,连日来悬起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他竟感觉这雪夜比晴日还要暖些。
“阿影……”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风承影摇头,大力拍拍九方云微裹在斗篷下的肩,“您老想想怎么过我爹娘舅舅那一关吧!师~叔~祖~”
爹娘,舅舅。
正兴奋着的青年冷不防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顿时间将面目扭了个苦大仇深。风承影见状畅快大笑两声——被人盯着写话本的鸟气今日总算是找机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