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弟子的猜测是真的也无妨。阿影是好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纵然她真是百余年前身死魂灭的那位,我也相信当年的她是有什么不便说出口的理由。”花放舟叹息,九方云微闻言轻笑,眼中波澜不惊:“既如此,你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为什么要追根究底呢?
花放舟望着院外放空了目光,斩雪峰顶终年积雪,底层的雪早凝作了不化的坚冰。
他怕阿影心中也出现这么个地方。
“因为,弟子想早做准备。”花放舟微笑,“摘星阁仲阁主的性子,您也清楚。此番在燕修住处翻出那么一沓信件,他难免要钻上几日牛角尖,待他回神,指不定又要生出些什么事端,我怕他那股火胡乱烧到了焚天头上。”
“何况……被整个修仙界误解的滋味很难受吧?弟子不是神,有私心,谁愿意看到自家的孩子被人误会数百年呢?”
至少他不愿意,作为舅舅,他希望阿影这一生都无虑无忧。明明没做坏事却被人当成魔头,那太痛苦了。
他眼神清澈坚定,九方云微看见那双眼,知道他不曾作假,于是忽然间松了眉眼:“你猜对了。”
“果然。”花放舟咧嘴,心里那点忐忑不安倏地便烟消云散了,“这样,弟子就有底了。小师叔,您放心,你们的事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至于挽歌与御川那头……我尽量替您探探口风。”
探探口风。
九方云微老脸一烫,这话说得他仿佛是什么吃嫩草的无耻老牛……
“那就……多谢了。”九方云微容色微讪,连忙岔开话题,“说来,花师侄,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记得他们没在这帮人面前暴露过来着?
“喔,其实细节上的疑点从阿影上山那天就有了。”花放舟沉吟,“小师叔您一向不问事物,却偏偏在阿影上山那日赶来,还要求她去斩雪峰——自然,弟子开始时也以为您是惜才,担心她的好天赋被耽误了,直到打玉源山回来,我看到了灵剑葬忧。”
“三百余年前,弟子曾远远望过焚天一眼,那时她的佩剑也是葬忧。”
“天下灵剑甚多,无鞘灵剑却是少见,弟子对之印象深刻。”花放舟捋着胡子,放松一笑,“灵剑极难易主,弟子不认为生了剑灵的葬忧会垂涎区区剑体,轻易改认。”
“再加上阿影那手纯粹到老廖都自愧不如的剑意,和她令人匪夷所思的修炼速度……”
“当然,真正让弟子起疑的,还是她与您在武阳城时的反应。”花放舟说着掸了掸衣袖,“她对那地方,显然比我们熟悉得太多,且您让她亲手拆解阵核时将我们都赶了出去。”
“您怕她下不去手,但一个从未来过武阳城的小丫头,面对这情况又有什么下不去手的?除非她就是百余年前散魂的那位,在看到地城后心中生了道过不去的坎。”
“最后就是在天极门,您带阿影出来时的神情——那全然不是师长对晚辈的样子,更像是熟识多年的至交老友或者……”花放舟的话说了一半,后面的意思二人心知肚明。
所以他早就猜到了。
九方云微笑笑,那笑意如三月春光,暖而不寒:“阿影能有你做她的舅舅,是她的运气。”
“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