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狗东西,你也挨揍回来了?”栖竹苑,任风语卿给她上药的风承影龇牙咧嘴,一面冲着踉跄回苑的九方云微挥了挥手,后者脸上的熊猫眼仍未消退,往常飘逸潇洒的一身白衣亦失去平日的规整干净,其上沾满了尘泥。
“我是不是挨揍回来的,你还不清楚吗?”九方云微扶额叹息,余光不经意的扫到风承影胳膊上的大片青紫,眼神一颤,“阿影,你这……”
“嘿!‘迟问书’那马甲没搂住掉了,被老娘一顿暴扣。”风承影托腮,这一动不免牵扯了伤处,疼得她抽了抽冷气。
她到最后才发觉,根本不是她变得有多抗揍,而是她老娘第一顿从头至尾就没用上多少劲儿!体修的肉体爆发力哪里是她一个小小剑修能妄加揣测出来的?给她彻底激怒后的第二顿她可是真品尝到了。
怪不得老爹每次都能被揍成那个样子……从前她以为是她老爹让着她老娘,现在看来,那分明是她老爹反抗无用,她老娘手下留情!
咳,既然是花姨揍出来的,那他也没辙了。
九方云微想着慢慢收回了目光,从风承影所受的皮肉伤程度来看,很明显花姨还是顾念着她二人深沉的母女情,留了不少手了。
毕竟,那是能给他爹九方宸都揍到几天直不起身的存在……道尊尚且如此,遑论阿影一个小小入道?
九方云微摸摸鼻尖,顺带运起灵力,消去面上的黑紫眼圈,别处都好说,脸上可不能留太久。
“好啦小影,挽歌她也就是气你一时,过两日就好了,谁让你什么都不告诉她?”风语卿笑笑,不轻不重地在风承影胳膊上拍了一把,这点伤当真不重,她估摸着明日她就能好利索了,花挽歌对孩子们一向友爱仁慈,论惨还是得看她小弟,那一身伤——啧啧。
“姑姑,轻点轻点,疼。”风承影瞎叫着起了身,风语卿眉梢一挑转头看向九方云微:“清清,来坐,姑姑给你上点药。”
“呃,没事的姑姑,我自行休养两日就好。”九方云微稍怔,继而摇摇头,比这严重的伤他年幼时受多了,早就习惯了。
这回也就是外形看着惨点,实际全然不曾伤及筋骨,细论起来,跟风承影挨的那一顿差不多,何况他又不是姑娘,身子骨没那么娇贵。
“那哪行?明澄那孩子我了解,他下手最黑了,指不定抓了两把泻药、痒痒粉一类的东西,你还是乖乖坐下让我把个脉,反正也耽误不了什么事。”风语卿弯眼,语调中多了点不容置喙,九方云微见拗不过她,只好安稳坐下来任她把脉,这一把倒真把出不少东西来。
“果然,我说的那几样东西一个不落,还要加上能让人短暂……短暂当几月内监的东西,得亏你修为高,这些都还没起作用。”风语卿道,说到“当内监”时她面上的笑意禁不住僵了一瞬,继而缓缓恢复,“我给你开服药,等下差人煎好了送来。那帮混小子就喜欢胡闹,清清你不要跟他们计较。”
“姑姑您放心,晚辈明白的。”九方云微扯扯嘴角,真亏了风明澄他们想得出这损招,他估计整个听风阙的竹子这两年要是减产了,可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笋都被他们哥五个挖完了。
“嗯,你能明白就好,姑姑没什么嘱咐的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风语卿点头,收好把脉用的小垫,施施然离了栖竹苑,转身刹那她禁不住扭了扭脸——明澄那崽子真能胡来,清清哪用得着这东西!他们家小影一看就是脑子里完全没这想法的剑修好吗?
害,到底是年轻,总以己度人。
风语卿咂嘴摇头,沿着大路往碧梧轩去了,她老弟那一身绷带要换,她再就手跟挽歌聊聊小影写话本的事。
她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有那么多人喜欢小影写出来的东西,也是小姑娘的能耐。
栖竹苑中,挨过暴扣的两人吃了药便歇下了,九方云微照例住进前院正房,风承影死守着她的后院,这一觉醒来就已是天明。
起身后隔壁的碧梧轩又派人来请九方云微,他闻此抱着“赴鸿门宴”的心态去了,风承影闲不住蹲在门口又给他多念了几遍《往生神咒》,虽然不知道她老娘叫狗东西去是要干嘛,但她总归没好事就对了。
跟着小厮出了门的九方云微也是这么想的,一路上绞尽脑汁的思考对策,花挽歌这时间找他多半是为了话本一事,他得想出个万全的答复。
奈何碧梧轩距离栖竹苑实在太近,直到见着了花挽歌他也没想出个丁卯,反倒后者瞥见他斜斜一抬眼,开门见了山:“清清,阿影写话本的事,你清楚吧?”
“……清楚。”甚至书局都有他大半的出资。
“很好。”花挽歌颔首,看他身形紧绷颇为忐忑的样子,微弯唇角,“你不必慌张,昨夜语卿过来跟我说了好一串话,我现在对阿影写话本的事也没那么反对了,就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看的?”
不反对就好,吓死他了。
九方云微悄悄松气,心有余悸地捏捏袖口,老老实实说了真话:“我觉得还不错,阿影她并不缺修为,道心亦足够坚定,写写话本可以变相收些信愿——实际上我们也是这样打算的。”
花挽歌挑眉:“信愿?”
“嗯。”九方云微点头,果断将楚泷的计划和盘托出,花挽歌听到最后抬手按了按眉心:“这样……那我确实没什么理由阻止。”
“花姨,其实每当有人认可阿影写的东西时,她是很开心的。”九方云微敛眸,所以她才会坚持着写这么多年,虽然经常被人催稿,还被他按着写回评。
“我知道。”花挽歌轻哼,摆弄着花草晃了晃手,“行了,你回去吧,这没你的事了。”
“好。”九方云微应声,正欲起身离去,却陡然想起些有点在意的东西,“对了花姨,您们当年……为什么会那么放心阿影跟着我留在天云墟?”
“嗤,你当她这么多年的剑是白修的?”花挽歌听此一声嗤笑,凉飕飕吊了眼角,“除了拉拉小手,抱一下都是极限的崽子,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
“没猜错的话,你们俩到现在都没亲上呢吧?清清。”
九方云微胸口一痛。
“啧,好歹也在一起十几年了,败类啊清清。”花挽歌撇嘴,“白给。”
九方云微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扎成了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