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之上?
什么道尊之上?
九方云微面露茫然,边瑟瑟见状慢悠悠捧了汤:“就是道尊之上的境界——九方师弟,你不会认为九品道尊便是修行的终点了吧?”
“那自然不会。”九方云微轻轻晃头,踏入道尊的刹那他便发觉了,那条无上大道不仅不曾收缩半分,反而愈发深邃旷远。
他隐隐觉察到道尊之上仍有一重境界,或者道尊之上还有不止一重境界,而这一切给他一种奇异的错觉,好似道尊才是他们修行的起点,先前的渡劫也好、破道也罢,都不过是让人真正步入“道”前的小小铺垫。
——不可或缺却又微末至极。
那么,道尊之上,还有什么?
九方云微思索着慢慢放远了目光,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星河之内,他头顶是触手可及的万千星辰,脚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暗色天幕——
所以道尊之上……还有什么?
他思索着,耳畔充斥着心脏跳动的“嘭嘭”巨响,喉咙阵阵发着干,连指尖都在无知觉的震颤起来,而他对此浑然不觉。小口吸着八珍汤的边瑟瑟见此低眉一声轻叹,小孩悟性不错,就是有些心急,哪有刚突破道尊就想着强行顿悟的。
是以她撂了手中的瓷杯,杯身落桌,碰撞间发出细微的声响,这动静却令九方云微骤然惊醒——
好险,他差点走火入魔。
九方云微按着胸口吐出几口浊气,对着石桌一侧的边瑟瑟认认真真俯身行下一礼:“弟子谢过师姐。”
“小孩子就是容易心急。”边瑟瑟垂下长睫面露不悦,“这不是你现在该想的东西,我提醒你,是想让你在心中留下个印象,回去慢慢考虑——可不是要你现在就给个答案的。”
“是,弟子受教。”九方云微低了头,乖乖认错,其实想到一半他便已察觉到些许不对,奈何那时间他脑袋已然濒临魔怔,自己退不出来。
“得了,去找公明吧,他把那什么‘信息终端’调弄出来了,这会应该有事要跟你商量。”边瑟瑟应声摆手,九方云微见她已有赶客之势,连忙告退一声麻利溜了。
*
都这时间了,阿晟怎么还在书房议事?中心城传来的消息,说阿雪刚刚回城了……那孩子外出十年不曾喝药,可不能再耽误了。
魔域晚晴小院,苏婉攥着药方来回在院中踱着步,素白的面上尽是焦急之色。
百年前江雪尘初初入魔之时,他们便察觉她隐隐有魔气贯脑之势,是以一直隔三差五的给她炖着补药加以调理,百余年吃下来安然无恙,她本松了气,寻思再给她补上百年,待她修为境界彻底稳定就能慢慢停药——哪料到十年前她寻到老魔尊的踪迹后便追查出去,正在关键时期,那药却一停就是十年。
有着之前用药百年的底子撑着,一时停下倒无妨,但再拖下去,她是真怕江雪尘被魔气冲得全然失了理智,再伤到她自己。
苏婉闭目,从前都是她炖了药再由杨晟送到中心城去,奈何近日庄中事务颇多,杨晟腾不出手,她又濒临修为突破,一时抽不开身。她本想着将改良过的药方通过那什么通讯符箓递过去,这会竟又寻不到能帮她激活符纸的人。
据阿晟说,中心城里,是存着一剂治疗魔气贯脑的药方的,但那是写给老魔尊的——阿雪毕竟是入魔之人,不是天生的魔族,体质不同,这两剂方子哪能一样?万一多拖一阵阿雪犯了病症……城中侍卫再拿了老方子去煮,给她吃出点问题怎么办?
这不行,她本就没了一个女儿了,这个女儿,可绝对不能再出事。
苏婉急得红了眼眶,杨絮走后她将江雪尘视如亲女,这关头她若出点什么事,她可当真受不住。
情急之中,她忽的萌生出个颇为大胆的想法——她平日里没少见杨晟使用那道传讯符箓,自然清楚那东西使用的流程,只是她驱动不了魔气,无法将符箓激活。
魔气这东西,仙界中难寻,魔域里却是随处可见,如果她缺的只是激活符箓的魔气的话……
苏婉咬唇,如果只是无法驱使魔气,那么她用灵力撑开的小球充作容器,包裹住足量的魔气,再用这些魔气点亮符箓不就得了吗?她已是九品破虚的修士,离着入道仅一线之遥,被魔气侵蚀这么一小下应该不要紧。
何况她只是给近侍传过去一张药方罢了,也耗不了多少魔气。
苏婉想着按了按衣襟,掌心下的心脏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虽说她已在魔域生活了两千余年,但这般直面魔气的侵蚀,她仍旧有些紧张。
不要紧的,大不了受点小伤被阿晟训斥一顿。
苏婉如是安慰着自己,小心翼翼推开了晚晴小院的门,跨过门槛,向着山庄中心挪了几步,扑面压来的魔气令她下意识皱了眉头,继而迅速撑开只小小的灵力罩子,拢上一把魔气,掉头便跑。
入了罩中的魔气果真与她的灵力剧烈撕扯起来,好在她体内的灵力足够,此地又离着她的小院不远,不怕消耗。
蹿回小院,苏婉忙不迭摸出那张提早写好的药方又取出符箓,飞速誊抄一遍,确认无误后匆匆移来那团魔气,正欲解开灵气罩使那魔气沾符传讯,便发现原本囤在灵球中的那团浓郁墨色,现今竟不见半点。
这么快就耗光了?
苏婉茫然万分的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体内的灵力可以源源不断补充到球体之上,球内的魔气却无所来处。有道是此消彼长,待她誊抄完药方再想动手,那魔气可不就被耗光了去?
罢了,拿着这符箓出去一趟好了。
苏婉叹息,颇觉头痛的按了按眉心,动作间手中未散的灵气无意触碰到桌上符箓,那符却猛地一亮,其上字符亦跟着消失殆尽。
传……传出去了?
用灵气?
苏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