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现场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闻楚楚的手简直像是涂过胶水一般，死死地粘在了凌寒时的腰上，怎么拼命都扯不下来。
但凌寒时此刻比她更像个木偶，精致但无神。
算了，这都是命。
这么多人在，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靠她来安慰凌寒时，命运真是爱跟她开玩笑。
不对，这不是命运的锅，这纯粹就是系统逼的，她还是不能冤枉命运的！
她知道凌寒时想听什么。
行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直到今天她才能切实地领悟这句话的真谛。
脑袋动不了，闻楚楚只能转了转眼珠子，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略带无奈地开口：“凌寒时？”
她得先确定这人在不在听，才能说后面的事。
“……嗯”过了一会前面的人低低应了一句。
其实是他被突然出现的小火球砸懵了，现在才回过神来。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妈妈的幻影里，越陷越深，并且无法抽离。
突然一阵甜甜的风吹过，妈妈的身体倏地变成碎片融入风中，越飞越远，可还没等他伸手去抓，背后突然一重。
熟悉的奶香味钻入了他的鼻子。
凌寒时的双眼恢复了清明，他看清了面前蓝色的海洋，没有妈妈，这是他的家人精心为他布置的生日惊喜。
一双温热的小手抱住了他，闻楚楚把头靠在了他的背上。
即使是隔着厚厚的衣服，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温度，跟个小火球一样，很热很热。
闻楚楚把他从幻境里带了出来，准确地来说是撞了出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身后的人小声叫了他一句，宛如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想说其实她不用这么谨慎，对于闻楚楚，他有很多的耐心，无止境的耐心，虽然不知道闻楚楚为什么要抱他，但他永远不会生气。
知道凌寒时在听，闻楚楚便能放心开口了。
“凌寒时，我知道你很自责。”
“可那是你妈妈呀，她会包容你的一切，无论你犯了什么错，她都不会怪你，她只会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保护好你。”
“……我不配做她的孩子。”
他误会了妈妈那么多年，甚至把她想象成一个魔鬼的形象，这样的人也配叫她妈妈吗？
“你再说什么呀！”闻楚楚加大了音量，她是真的急了，怎么还说不明白呢。
“母亲对孩子的爱是伟大而无私的，没有理由，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在她心里，你永远是她最可爱最珍贵的宝贝。”
“永远？”
“永远。”
在她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她的手突然就可以动了，难道是这智障系统的强制时间过了？
不管了，能动更好。
闻楚楚小朋友把凌寒时转了过来，正对着她的脸。
这番举动看得周围的围观群众都呆住了，怎么这丫头的动作那么熟练，好像做过无数次似的，而且寒寒也很听话地配合着转了过来。
事情是这样的吗？
“不许低头！”闻楚楚不明白，这人怎么老是不愿意看她，她的脸又不丑。
这命令的语气又把周围的人呆住了。
刚才这俩娃说了什么他们没听清，但这会他们可是听得真真切切，楚楚真的好强势啊！
可是寒寒，也太乖了吧，他原本都低下头了，听到这话，又迟疑着抬起了脑袋。
他还眨了眨眼。
凌老爷子这次是有意识地抓住了凌管家的手臂，他已经被乖孙萌到腿软了，不扶着什么，他怕自己会和小苏一样坐地上。
没想到乖孙褪去了冰冷的外壳后，本质居然是这么软萌的灵魂，简直比他小时候还可爱！
而他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凌寒时还是三年前。
一把年纪的老爷子差点泪洒当场。
然而，凌寒时的这一下犹豫落在闻楚楚眼里，味道就不同了。
似乎是迫于她的淫威才妥协，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了点委屈，脸上则是大写的三个字。
你好凶！
“………”
“我凶吗？”
“……不凶。”
这就对了，她记得自己的脾气可是超级无敌的好，能忍则忍是她的原则，和蔼可亲是她的代名词，如果要让她以前的同学用一个词评价她，那一定是佛系。
怎么可能跟凶有半毛钱关系呢。
围观五人：“……”
凌斯年小声道：“闷葫芦是不是被绑架了，怎么能说出这么离谱的话，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他发誓，胖丫头真是他从小到大以来见过的第二凶的女生，第一是孟玲珑。
正常叔叔伯伯家里的妹妹都是文静可爱，一口一个哥哥地叫他，要么就是活泼好动，甜甜地让自己陪她们玩。
从来没有闻楚楚这样子的女孩子，不仅各种嫌弃他，力气还比他大，逼急了就直接动手，也不管什么小公主形象。
胖丫头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
凌夜认同道：“莎士比亚说过，感情使人丧失理智，胡言乱语——”
“嘶——”
苏可心给了这俩人一人一个爆栗。
她放低声音，生怕打扰那边两只：“你们两个，都给我安分点，尤其是你，凌夜，别带坏小孩子，给我闭上你的嘴！”
莎士比亚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寒寒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可不能被这两不靠谱的货吓到。
得到了凌寒时肯定的回答，闻楚楚小朋友骄傲地翘起了尾巴，该讲的她都已经讲明白了，能不能接受就要看凌寒时自己了。
他如果硬是要钻牛角尖，那也没办法，但他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人。
面前的男孩子说不动就不动，乖乖看着她，表情看上去还有点呆。
看着这样的凌寒时，闻小包子的眼底闪过一丝狐疑，这人不会是在发呆吧，那她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凌寒时？”
“嗯。”
“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清楚了？”
“嗯。”
“那你都明白了吗？”
“嗯。”
闻楚楚问一句他答一句，配合着点头的动作，非常听话，显得整个人更可爱了。
只是这人难道除了“嗯”就不会说别的了吗，问什么都是嗯，还答得那么快，她这么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在敷衍她。
为了验证这个问题，闻楚楚笑了笑，负手而立，换了个稍微有点难度的问题。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
这一次，凌寒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地回答，他看着闻楚楚，陷入了迷茫。
周围人和他一样迷茫。
寒寒是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寒寒是一个人，一个懂事的小孩子，其次是连宛的儿子，凌老爷子的孙子，凌夜的亲侄子，凌斯年的哥哥和苏可心的大宝贝。
小丫头想要哪种答案呢。
可对于寒寒自己来说，他会给自己赋予什么样的身份呢？
他们也很好奇凌寒时会回答什么，一时间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这边，恨不得头上长一个高清摄像头。
闻楚楚也好整以暇地等着凌寒时的答案。
这个答案很简单，简直就是送分题。
凌寒时就像是一个满分考生被老师喊到办公室教育，让他再复刻一遍刚才讲过的简单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或许是想到了答案，凌寒时看了面前的人一眼，耳朵悄然染上了一抹绯色，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开目光，但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最后还是没有动。
下一刻，闻楚楚就听到这小子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本正经地开口。
“……宝贝。”
你是什么？
——宝贝。
最珍贵的宝贝。
明明知道这是在说他自己，可是面对着凌寒时这一眨不眨的、认真的目光，闻楚楚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也开始发烫，但她强压下了上涌的热意。
她怎么有一种凌寒时在认真喊她宝贝的错觉。
对，一定是错觉。
二十多岁的老阿姨了，怎么还能被几岁的小朋友撩到。
凌寒时到底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把这两个字变得如此奇怪？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寒寒可不就是宝贝么！”凌老爷子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宝贝过来切蛋糕？”
这一阵爽朗的笑声驱散了房间里原本沉闷的氛围，快乐又开始蔓延开来。
想到自己刚才可耻的害羞，闻楚楚欲盖弥彰似的轻拍了一下凌寒时的脑袋，没好气道：“还不快去，宝贝？”
最后两个字，她故意拉长了尾音，声调也略微上扬，调侃意味十足。
“……嗯。”
依旧是一本正经地应答。
凌寒时像是听不出别人话里的捉弄，永远回以真诚的态度，这让闻楚楚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
捉弄这家伙都没有成就感。
凌寒时好像学过什么似的，刀工出奇得好，塑料刀硬是用出了菜刀的气势，唰唰几下，蛋糕就被切出了几份一模一样的大小。
整整齐齐排列在桌子上，一丝不苟，跟他本人一样。
宛如最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闻楚楚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此刻拿直尺和天秤去比较每块蛋糕的大小，得到的结果必定是分毫不差。
凌寒时的眼睛仿佛比尺还准，这可能就是天才跟普通人的差距。
“欸，还缺了个重要的东西！”
在切完蛋糕之后，苏可心一拍脑袋，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急匆匆跑进后面的房间。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一分钟后，苏可心笑吟吟地走了出来，她把手背在身后，来到了凌寒时面前。
这是要干什么，还没到送礼物的时候呢！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拿出了一直放在背后的东西，用手挽了一下之后稳稳地放在了凌寒时的头顶，又调整了一下，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移开身子，给众人展示。
“铛铛铛铛！小王子怎么能少的了他的王冠呢！”
众人看到，凌寒时圆圆的脑袋上多了一个王冠，不同于普通的纸质生日王冠，这个王冠明显是有分量的，把小家伙的呆毛都压下去了。
仔细看能看清上面复杂的纹路和宝石镶嵌，歪歪地戴在黑发之上，更加衬得凌寒时像一个慵懒不羁的小王子了。
哦，尤其他还面无表情，整个人就是酷帅酷帅的样子，和金器的适配度达到了顶峰。
有种不自知的可爱。
这个应该是真的，纯金吗，多重啊，闻楚楚小朋友啧啧咂舌。
“妈妈，我也要这个！”
随时随地冒出来的凌斯年第一个举手，闷葫芦看上去好酷哦，好像比他还酷一点。
“行，你也有，等到你过生日好吧。”
小宝贝的那份她也一起准备好了，大宝的生日在冬天，小宝则是在暖洋洋的春日。
不过现在看来，她以后要不要再多准备一份也未可知呢，苏可心悠长的目光落到了某只试图对蛋糕下手的小包子身上。
小孩子之间的感情，既复杂又纯粹。
不管怎么样，顺其自然发展就好，大人也不适合过多地干预，未来还很长，一切都是未可知的。
“好喽，大家吃蛋糕吧，大宝贝已经切好了呀。”
苏可心捧着一块蛋糕盘腿坐下，最听话地凌斯年小朋友积极响应妈妈号召，也跟着端坐在她旁边，紧挨着妈妈。
凌老爷子和凌管家不适合吃甜的，两人坐在一旁喝茶聊天，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还有凌夜，这小子叼着个叉子溜到了电脑后面，一通操作过后，大屏幕开始播放最近的一部家庭喜剧片。
直到这时，房间才真正发挥了家庭影院的功能。
而小王子端着蛋糕走到闻楚楚面前，不说话，只是把自己特意切大块的，和别人不同的那份蛋糕递给了面前的人。
视线里突然多出了一双腿，闻小包子抬头，看到了一块蛋糕。
“谢谢~”
她正不好意思去拿呢，凌寒时竟然还挺贴心。
“你也坐啊。”
这只是一句客气话，结果凌寒时垂眸扫了一眼地面，还真就有模有样地学着闻楚楚，叉开腿坐在地上。
“………”
他就坐在那里，不说话，更像个木偶娃娃了。
闻小包子叉了块蛋糕，送进嘴里，然后聚精会神地盯着大屏幕。
她现在已经能做到把不说话的凌寒时当块木头了，所以这就跟她在家里一个人一样，根本不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