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河床上遍布巴掌宽的裂缝,动物的尸骨横呈在皲裂的土地上,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枯草随风摇曳,伴着旷野上呜咽的风声,整个一副生机惨淡的景象。
观川走到这里就停住了脚步,掐着手指也不知在比划些什么,花临默默的和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几只形状诡异的生物对视,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的震惊:我去,这玩意不是我亲戚吧?!这长得也忒丑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再抬头看那几只生物,只恨不能立刻就变作人形。
“那是走地龙。”观川抬了抬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消灭这些看起来就不太好的生物,“勉强算是一种妖兽。”
“龙?勉强?”花临心里生出一点不详的预感。这玩意长得和自己的原型这样相像,又长得这样难看,居然也是龙?居然还是连妖兽都都不够格的‘龙’?花临越想越觉得难受,一爪指着那几条生物,怒道:“这玩意哪里长得像我?!”
土黄与墨绿混杂的古怪颜色,如同发霉的粗粮馒头,与龙型接近的长条状身躯,只是背部和尾巴上并没有流光溢彩的鳍,而是长了短短的肉质薄膜;皮肤上覆盖的也不是坚硬的鳞片,而是肉瘤一样的成片凸起;细长的四肢像筷子一样戳在他们身下,整体看起来极其别扭,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一样……
花临看着那些走地龙,只觉得吞了虫子一样的难受。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改变这玩意确实长得很像花临龙型的事实。虽然一个极美丽,一个极丑陋。这就像一个孩童的临摹,即使画技拙劣,别人也依然能看出来那画的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只是单看,大约还不会有人觉得什么,只是这会花临和走地龙面对面的对峙着,观川看了花临一眼,又看那几只走地龙,不免也觉得好笑,心里就生出了逗弄她的意思。
观川轻咳一声,故作不解的问道:“哪里长得不像?”
花临气的仰倒,扭头想要把观川那张招人恨的脸冻住,结果却是张大了嘴只喷一阵冰雾……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观川怔了怔,看了花临半响,终究是不顾花临的尴尬笑出了声,又道:“挺凉爽的。”
花临目光微闪,不信邪的又试了一次,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
观川看够了乐子,在她愤怒的眼神中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慢悠悠的举着那张皮子研究,然后往继续往西走,直走到了河道的正中间。
“看看四周。”说着,他又转了半圈,面向东方。
四周依然是一片荒芜的景象,只除了这处的水汽格外充沛,花临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河水奔流的声音。奇怪的事,明明这里有充沛的水汽,周围却只是一片枯草和荒地,显然并不合理。花临顺着观川的衣摆爬下来,用爪子挠了挠脚下的土地,干燥,且没有一丝水分。
观川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勾唇一笑:“我们现在就到了。”
花临定定的看他,接着左顾右盼了一阵,最后一脸笃定的看向观川,“那什么金宫,是在地下吧。”
“自然……不是。”观川笑了笑,把花临抱在怀里,只是转了个身,面前荒凉的景象如迷雾般散去,一座恢弘的城镇出现在眼前,城镇的尽头是一座高耸的宫殿,远远看着倒真是如同金筑般的灿烂。
两人此时正站在街道的正中,来往的人群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但即使如此也并没有人驻足,人流如同永不停息的河水,穿梭在或宽敞或狭隘的街道里。
她不知道自己又被观川带到了什么地方,只是观察着周围的人群,这一看却是看出了问题来——这里的人虽然大多都蒙了头巾,但其中显然混迹了魔族人,还有一些长角和鳞片的,据说是月国人和魔族人生的混血。
抬头看见远处那金色堡垒时,花临一瞬间就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处城堡,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居然真是金色的!沙子做房子的居然不会垮,也真是稀奇。”
观川迎着周围人的目光,抬腿往前行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据说是用此地特产的赤辰沙混合了地底下的黄淤泥铸成,比一般木料搭建的屋子还要结实些。”
不过走了几步路,就有一个健硕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路中间,随着他的出现,周围人像静止了一样停下动作,然后纷纷上来,隐隐成了包围的阵势。
观川自然不会被这么点阵仗吓到,前行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倒是那个男人一再后退。随着距离的接近,那男人忽然怒喝了一声,身上浮现出许多鳞片,连额头上都冒出两个鼓包。
花临见状,忍不住又用尾巴扫了扫自己的额头--依然是平的。
这举动显然是吸引了那男人的目光,只听他喊了一声:“放下圣子!”
话落,周围人齐刷刷亮出形态各异的武器,皆是一脸敌意的指向观川。
观川在他们灼人的目光中伸手摸上花临的头,脸上适时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来见你们头领,也许……你们愿意带个路。”
自然是没人答应的,众人俱是面色不善的盯着他的手,最后还是那个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跟我来。”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不过又在那人扫视人群的举动中归于平静。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阻止多数人一声不吭的跟在两人身后,更不能阻止他们把好奇的目光投向花临。
“他们好像一直在看我。”花临被他们看得不耐烦了,在观川耳边嘀嘀咕咕的抱怨道,“感觉有些奇怪。”
观川闻言‘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但却没有什么表示,脚步不顿的继续往前走。花临撇撇嘴,气呼呼的瞪了眼那些人,哪知被瞪的那几人居然露出一脸兴奋地表情……花临无语,扭过头只当看不到他们的目光。
不接受也没办法,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总归是控制不了。
过了一会,花临正打量周围的房屋建筑时,观川却突然停下脚步,扫视跟在身边的众人后淡然道:“他们大约是觉得你没长角,有些奇怪。”
花临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不太相信的看了观川一眼,“真的?”
“还能是假的不成?”观川反问了一句,又指了指边上的人,“你看,他们都有角。”
仿佛是附和他的话一般,所有人都用手捂住的自己的脚——此地无银三百两也不过如此了。
然后,剩下的几百米路程就在花临纠结的思考中度过,以至于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越是靠近那座金宫,道路两旁的龙形雕塑就越多。
知道大殿里阴凉的风吹在脸上,花临才打着哆嗦回过神来,疑惑的抬头看去,然后就被惊住了——龙,满眼都是龙!
龙的壁画,龙的锦旗,雕刻在立柱上的腾龙,还有满殿乱窜的龙的虚影。最显眼的是入口处巨大的龙形雕塑,整个被水池环绕,巨龙口中衔着的那颗硕大的赤红色珠子正随着它嘴里吐出的流水滚动,那满殿的龙形虚影正随着光影的变幻而在空气中游曳。
“观川……大人。”
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花临分明从这个称呼你听出些嘲讽的意味,顿时歇了打量四周的心思扭头看去,然后就愣住了。
那显然也是个龙族,脸上覆盖着银色的鳞片,额头上是一根尖锐的角。但这都不算什么,花临愣住只是因为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狂热的,专注的,而且是目不转睛的。说真的,这让她有一种正在被占便宜的感觉……
花临不悦的挪了挪身子,用观川的羽毛盖住自己,小声问道:“他也是因为我没长角才看着我?”
不待观川回答,她又嘀咕了一句:“我怎么就不太相信。”
语气里是满满的毫不掩饰的怀疑。
观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一甩袖子径直走向那人:“龙飞,好久不见。”
见那人的眼神随着观川的出声转了方向,偏移了位置,花临顿时松了口气,也不再多话,只是恶狠狠的打量那个龙飞,只恨不能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龙飞自然也是发觉了她的视线,笑了笑,微微躬身道一句:“请。”而后不做停顿的转身向旁边的小门走去,行动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花临猜测着这人的身份,又寻思这观川到这里来的目的,不过一会就觉得头大,当下也不再费脑子,直白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啊……”观川拖长了声音,语气莫名,“大约算是,你家的世仆?信众?亲戚倒是算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