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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出精彩的好戏。”

嘶哑的嗓音传出,与陵墓中的声音如出一辙。沈子衿猛然回首,便见一道身影缓缓从黑黝黝的密林中走出。

风荡而过,树林声响簌簌,上方被浓雾笼罩着的弯月随雾散去而显现出来,明月清晖落在树梢,明暗交叠。

那人全身裹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阴鸷般锐利的双眼,犹如猎人看猎物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令人心头一紧,头皮发麻。

“若非我跟上来瞧了眼,倒是差点漏了你这个小老鼠。”

黑袍人像是在笑,眼底却是冰冷一遍,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早在黑袍人出现时,她便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切或许都是一个圈套,他早就发现自己躲在那里,所言所做或许都是为了将她引出。

是她大意了。

沈子衿缓缓收紧袖间匕首,目光警惕地盯着周围渐成包围圈的黑衣人,连带着呼吸也微微急促。

虽说周围的黑衣人不足为惧,但若加上面前武功绝不比她弱黑袍人,以及他们的弓箭上都藏了毒这一点,若是他们一起上,她的胜算极低。

“我要活的。”

只听见一声冰冷的嗓音从黑袍人传出,周围的黑衣人便开始动了,不过须臾便是提刀冲了上前。

沈子衿一把扯开早早绑在腰间的长鞭,鞭子如长蛇扫向四周,犹如荡开的银线,却蕴含无尽的力道,杀手猝不及防被长鞭扫过,腰间发麻。

四周短暂地出了一个豁口,沈子衿迅速后退,黑袍人眼眸微凝,一脚蹬在一黑衣人肩头,手心用力朝她抓去。

沈子衿本想避开,后方倏忽飞来两只箭矢,她闪身一躲避开毒箭,袖中剑朝四周射去,黑袍人侧了脸,她这才堪堪避开他的手势,却见对面另一只手直直朝她却突然朝她脸上招呼过来。

她一惊,连忙伸手格挡,下方一时漏了空隙,只见眼前的黑袍人唇角一勾,劲腿一扫,她的腹部便遭了狠狠一击,后背狠狠撞上身后的树干。

沈子衿发出一声闷哼,随意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鲜血,眼神冷冷地盯着面前一干黑衣人。

“你这武功瞧着倒是有些熟悉,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黑袍人半是开玩笑道,只是盯着她的眼底越发阴鸷冰寒,像是要透过他看到什么人。

他轻蹙了眉,眼神露出几丝探究。

可是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说,你到底是谁?”

沈子衿微平复下心绪,这才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黑袍人哦了一声,倒是被人勾起了兴趣,如今这人对她已经没有威胁,他并不介意多花些时间欣赏一下人之将死前的挣扎。

“不妨说来听听。”

“如若你告诉你……”沈子衿说着,嗓音骤低,紧接着趁众人放松警惕时,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扬出一阵白色粉末。

黑袍人脸色一僵,脸上的震惊还未消除,急促道:“快退下!”

虽然警察喊得及时,还是有几人吸入了粉末,捂着喉咙发出嗬嗬几声迅速倒地身亡。

黑袍人眼眸猛地一缩,眼眸里充斥着满满的震惊,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狂喜,然而等他发现那里已然没了女子的身影,脸上的表情迅速被震怒替代。

“给我找!把山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沈子衿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抹去嘴角缓缓渗出的血液,脚步踉跄地朝前小跑着,脸色越发苍白。

那人那一脚可以说是使了十足的力道,若非这具身体是她自己的,早些有内功支撑,恐怕便是九死一生,不死也残,根本毫无生还的希望。幸好她一直都有随身佩戴云蓟先生给他的药粉毒粉,若非真的是要栽了跟头。

知道了他的秘密,对方肯定会漫山遍野地找她,她还得尽快回去把消息写好秘密送给章庭,否则晚了就不知道该出什么篓子了。

她得赶紧回去……

可没出多久,沈子衿只觉得身体越发沉重,每走一步便觉腹腔里一阵翻滚,疼得几乎站不住,她半靠着树,身子渐渐瘫软最后滑落在地,恍然间似乎看到一角玄衣。

紧随着像是跌落一片温暖的云里。

她半阖了眼,彻底昏死过去。

她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小时候,阿娘坐在院内巨大的葡萄藤架下,怀中抱着小小的她,正一个字一个字教她念书,个头矮小的孩子牙牙学语,却没一个字念对了。

不远处是正在练剑的阿兄,孩童衣衫单薄,身形瘦削稚嫩,还是一只手连剑鞘都抱不稳的年纪,已经要面对父亲严厉的教导。

每每被父亲训哭,阿兄都会跑过来阿娘,而她用小手笨拙小心翼翼抹去小小少年郎眼角的泪,笑得没心没肺。

“阿兄吹吹,不哭啦。”

后来等她到了习武的年纪,每次练得疼得哇哇叫就来找阿娘,那时阿兄身形拔长,已有了小大人的硬朗模样,笑得一脸灿烂,把她抱在怀中,点点她的小鼻子。

“卿卿不哭,兄长给你吹吹。”

可是后来,那些走在她身边陪她长大的人们,却一个个渐行渐远,消失在息国承启二十六年的那场大雪里。

大雪覆满过往,回忆却越发清晰。

……

沈子衿悠悠转醒时,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上方浅粉色的帷幔,她只觉得脸上干滞的有些僵硬,抬手一抹却发现已是满脸泪痕。

“你醒了。”

不远处传来声音,沈子衿侧脸望去。

玄色华丽的锦袍,扎着半马尾的如瀑乌发,白玉雕琢的脸庞,深邃清寒的一双丹凤眼,衣角垂落足边,迤逦生辉。

“……是你救了我?”

一张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很。

“嗯。”

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他抬眸朝她看来,紧接着端了一杯温茶递给她。

“谢谢。”

沈子衿本想坐起发现腹部使不上力,一时窘迫。

面前之人自然看出她的窘迫,上前将枕头垫在她身后,如墨长发因着他的动作无意垂落她的肩头,贴着她的脖颈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衣襟处散发着淡淡檀香的气息,沈子衿微侧了脸。

“这里是哪里?”

苏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接下来说出的话险些让她一口茶直接喷到他脸上。

“这里是明月阁。”

沈子衿喝茶的动作一滞,微敛了眸子将茶捧在手中,只是轻轻摩挲着杯壁。

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少顷才听苏珩平静的嗓音传来,“这里无人发现,你可以放心。”

沈子衿垂了眸子,低应了声。

苏珩注视了他几秒,稍后才移开目光,话语平静地陈述着:“你已经昏迷了两日,关于楼家的事情,在你昏迷期间便已经解决了,楼府已经澄清遭人陷害,楼祁今日清晨便无罪释放了。”

沈子衿一怔,意识到什么喉咙微哽,看着他半晌才低低道了句,“谢谢你,也对不起……”

“叶小将军说你受了伤,我本不想让你知道,毕竟也是家事,我想……自己解决。”

苏珩沉默,良久才道:“事情是你自己解决的,人也是你自己发现的,我不过是尽了职责所在而已,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

沈子衿神色微顿,朝他看去,却见他已经移开了目光,背着手站在窗前,目光落在外面已然破晓的天光。光影勾勒出他分明轮廓,竟恍然多了几分温柔的痕迹。

“凶手是谁?”

“定案的凶手是黄烊身边的小厮,而真正的凶手……”他说话的语气一顿,“这人你也认识。”

“谁?”

“苏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