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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东风怎奈花影稀 > 第二十章 似慕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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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秦嬷嬷带周广煜出了水榭,还没走几步路就追上了前头走得慢悠悠的顾西影主仆二人。

“敏和。”周广煜在距离顾西影大约十来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口喊她。前头的嬷嬷也跟着收步,侧过身来,向后退了两步。

顾西影听到周广煜的声音,还疑惑地怎么突然追出来了。缓缓地转身,问话还没出口,就先轻轻笑了一下。

顾西影感慨道,自己还真的是不一样了啊,往常要是周广煜能够像这样追出来叫住自己,自己哪会管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早就自我陶醉得觉得阿煜果真待自己与众不同了。

机敏睿智这些词,从来都无法用来形容周广煜面前的敏和郡主。也只有自己现在心下一门心思的只求安稳度日,才会这般头脑清明吧。

面对不开口只疑惑望着自己的顾西影,周广煜觉得有些新奇。

顾西影就这么站着,离自己十来步的距离,周广煜却陡然间觉得两人隔得很远。

以往的敏和郡主,在自己面前总是天真活泼的样子,不失了身份,也不过于骄矜。比自己所有的公主姊妹都来的与自己亲近,仿佛她才是与自己和小九一母同胞的亲人,全然没有臣女与皇子的隔阂距离。

如今病中娇弱,气力不及,不爱说话不爱动弹的温和样子还真是少见。仿佛是一朵热烈的满园春变成了一藤温温柔柔的云萝。缱绻着盘绕着,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慢慢轻轻绽放。

周广煜想着自己知道她醒来那一刻的喜悦欢愉,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的疏阔,那由衷的放心,不免嘴角带笑,眉眼弯弯。

“我有些话要问你,小径虽有树荫终究站着费力,我记得前头再走两步有个小花亭,你要是还有力气,就一道去那里坐坐吧。”询问的话在周广煜喉头打了个转,他瞥了眼透过树荫斑驳打在顾西影鼻尖上的一丝阳光,提议道。

顾西影不知道他想问什么。见他这样顾及自己的身体,心下觉得十分妥帖。抬头看了一眼立在一边的秦嬷嬷,点点头说:“好。”便又回身继续搭着晚晴的手往前走。

顾西影静静的在前头走,她知道周广煜就在自己身后跟着,比刚刚更近,比在水榭更近。两三步的距离。一回头就能看见,一伸手就能抓住。

顾西影有些想要回头看一看,看一看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眉眼温柔,笑容坦荡。把自己当做是他们兄弟俩一起长起来的最好的朋友的样子。

可是她没有。

她最终也只是把目光放远,把脚步放轻。那个总是跟在周广煜身后的小郡主已经遗失在了时光里。

你看现在,自己不是走在前头了嘛。

其实,在家中娇养的日子在顾西影的记忆里太过遥远。脑海中最多的还是自己咬着牙堵着气把日子过得狼狈不堪的样子。

记忆中的周广煜好像只剩下最后十几年,两人相顾无言。不是,算不上相顾无言,因为两个人根本见不到面。

周广煜在外开疆拓土,回府也是躲在外院,要不就是去校场,去马场。对自己不管不顾,对自己的胡闹充耳不闻。自己也就越来越寂静,就连偶尔发发疯,除了周广煜一个无奈的眼神其他什么也得不到。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周广煜倒是下了严令不许府里任何人违逆自己,也没有那些莺莺燕燕堵心的侍妾。可是就是不爱,不看,不在意。任由自己独自疯魔独自凋零。

起初还会对自己好言相劝,企图就这样平淡如水的过下去,可是架不住自己执着于情爱,揪着字眼的翻来覆去的闹腾。他也就渐渐失去了耐心,然后失去了踪迹。

可是就是这个男人啊,从来也不会真的伤害自己。不虚与委蛇哄骗自己,不动武力吓退自己,甚至也不架空自己在府里的权力。实在是被自己逼急了,也只会满脸落寞地看着自己,横竖就是一句“敏和,我不爱你的”却比什么都来的伤人。

石径其实很短,加在一起百十来步,顾西影想着心思稍微晃一晃神也就到了。

这花亭说是小,却也精致,不似别的凉亭里置些石桌石凳的,这个花亭里沿着廊柱修了一圈的高矮不一的圆墩子,有几个中间还挖空着,种上了些应着时节的花。阳光洒进来那些八仙花和半枝莲起起伏伏,别出心裁。

周广煜看晚晴扶着顾西影坐下后并不落座,不远不近地站在顾西影对面,开口道:“从小长到大,你还是第一回病了这么久,还记得你跟小九溜去兽井那回,你们都受了惊,阿倾回去吓得病了四五天还好不全,你和小九两个人都只在宫里吃了副压惊的汤药就什么事都没有,小九自小是个傻大胆的,你倒好,比男孩子都结实。”

“还有你随萧夫人去广云寺祈福那次,瞧着有趣在山上乱走,结果失足掉进枯井里,跟着你的侍女嬷嬷吓得那样重,你也只是蹭破了一点皮,连脚都没崴,隔了两天就又进宫来寻我们玩耍,还将此事说出来玩笑,痴缠着让母后宫里的小厨房以宽慰你为名做了那繁琐至极的白糖糕。”

“往常的你,不论是冬天出去玩雪受了风寒,还是夏天贪凉闹了肚子,总归就那么两三天就好了。可是这回你却病了快两个月,左右不见好转。”

“我在宫里急得不得了,又横竖见不着你。你就像我亲妹妹一样,我总想着,那天我要是没带你出去跑马,或者早些察觉出什么拉住你,再不然直接去把刘四郞打一顿,也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你坠马强。”

顾西影就坐在那里听着周广煜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一大通,语气缱绻嗓音轻柔的仿佛把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小灾小病都记在了心上。

一桩桩一件件这么数出来,哪有一点礼数周全的矜贵皇子模样。甚至还因为自责内疚说出来将那崇正伯府的四郎君打一顿这样仿佛周广铭才能说出的话来。

他从前,话也是这样多么?

他就站在那里,光线打在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边,站在触手可及的位置,言语中把自己放在心里顶顶重要的地方,呵护着关心着。

可顾西影心里明白,风光霁月的少年,内心对自己没有一点旖旎的心思,讲来讲去都是那句“你在我心里跟亲妹妹一样”。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一点都没有变过。

也该醒醒了。顾西影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