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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香河,武清和天津,是京杭大运河京畿运河段的四个城池,也是第二道防线的四个核心,不同的是,运河从天津和通州穿城而过,香河和武清,却是一个在运河之东,一个是在运河之西,建虏从运河东面来,只要坚守运河,运河之西的武清就可以免受刀兵之祸,而运河之东的香河,却可能要面临建虏大军的围攻,因此当初朝廷在扩建四城时,香河是重点,只香河城外左右,就修建了两座棱堡。
但就运河的防守来说,香河却不是重点,因为即便香河失守,也无助于建虏渡河,真正的关健是河西务和通惠河,为什么这么说呢?
河西务隶属武清,位在京师和天津中段位置,京畿运河的西岸,始称河西,初为停泊修船的地方,曾有过“河西坞“之称。元代户部在此设立分司,所有从运河进京的船只,都在次交税,遂成了非常着名的榷税钞关,河西务由此正式得名。
明置户部分司、巡检司,隆庆四年(1570年)筑城,周二里余,因为商民攒聚,舟船辐辏,素有“京东第一镇”和“津门首驿”之称。
河西务是出入京师的水路咽喉,是整个京津运河河道最狭窄,水流最缓和的一段,更有一座石桥横跨运河之上,供东西通行,且两岸都有民居,可供隐藏处甚多,木料也好收集,因此是最有可能被建虏强渡的一段,历史上,崇祯九年,建虏入塞时,就曾经占据河西务,控制运河。
因此,朱慈烺才要令阎应元的战兵营死守河西务,决不能让建虏从这一段过河。
至于通惠河的重要性就不用说了,通惠河本是连接通州和京师的运河,因为年久失修,泥沙淤积,已经不能走船,所有进京的货物只能在通州码头卸货,再通过陆路运输到京师,朱慈烺令杨轩防守这一段,一来是拱卫京师,二来是防止建虏从这一段绕过运河---着名的八里桥就位在通惠河上,不但是进出京师的要塞,也是京师的东大门。
当初制定计划,构建第二道防线时,通惠河和河西务就是重点,朱慈烺不过是照当初的计划,禀告给崇祯帝罢了。
“殿下,不可放弃啊,说不定黄崖关没有失守,遵化守军也依然还在奋战呢!”见太子殿下已然是在构建第二道防线,长城蓟州,有放弃之势,赵光忭有点急,他拱手打断了太子的话。
朱慈烺脸色凝重。心中却是叹,蓟东长城本就是薄弱之地,遵化怎么可能能挡住建虏?事情都这么明显了,赵光忭却依然还抱有幻想,显然并非是领兵之才,有句话说,常患一兵一卒,终乱一局一棋,指的就是赵光忭这种人,不过脸上并不点破,只冷冷道:“行军作战,靠的是实力和智谋,而不是个人的意志,遵化一代的守军本就不多,那忽然窜起大火,必然就是建虏攻破城池,守军释放的信号,事情已经这般明显,赵制台你为何还有幻想?”
赵光忭哑然,沮丧的低下头,再不多言。
于海刷刷写完,提笔等太子继续往下说。
朱慈烺思索了一下,继续刚才的命令,缓缓说道:“给阎应元的命令稍微改一下,他麾下的两个主力千总队,留一个在三河,协助三河防守,再从京师调一个主力千总队,补到他营中,随他到河西务。”
“是。”于海快速疾笔。
等他写完,朱慈烺觉得没有什么补充了,于是叮嘱道:“派人用八百里加急,急速送到京师!”
“是。”于海将太子口书小心折叠起来。
旁边的驸马都尉巩永固却是听出了太子话中的意思,急忙抱拳道:“殿下……难道你不打算立刻回京吗?”
“此间事尚不明朗,我可能还需要停留一阵,”朱慈烺脸色凝重,再对于海说道:“替我拟一道奏疏,禀告陛下,就说我在外安全,请陛下不用担心,我会尽快返回京师!”
“是。”于海快笔疾书。
“殿下,臣以为,你还是应该尽快返京!”见太子不打算立刻回京,而建虏兵马已经杀到遵化,随时可能到蓟州,巩永固不免有点着急,他脸色一下就涨红了,他上前一步,再次抱拳劝诫。
“请殿下速回京师!”赵光忭连同蓟州文武也都是躬身劝诫,众人齐声发言。
遵化、黄崖关失守事小,甚至蓟州失守也都不是不可承受的,但如果太子殿下陷在了蓟州,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祸事,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被夷灭九族。所以众文武异口同声,都劝太子回京。。
他们的话音还没有落,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阵呼喊之声:“蓟州不宜久留,请殿下立刻回京啊~~”
不回头,朱慈烺就已经听出是黄道周和马世奇。
转头看去,只见黄道周和马世奇两个老先生正在两武襄左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前面奔来,一边奔,一边抬起手臂高喊,十几个詹事府年轻官员跟在他们身后,随着他们的喊声,一起响应。暗夜之中,火把之下,众多披甲将士的掩映之下,显得气势十足。
这中间,于海已经代太子写好了奏疏,不管官员们的劝诫,封好口,连同刚才的口书和给阎应元杨轩等人的命令,交给一队武襄左卫,令他们立刻去传达。
马蹄滚滚,十几个骑兵,疾驰而去
到了朱慈烺的面前,黄道周和马世奇噗通跪下,一副你若是不离开蓟州,我两今天就死给你看的样子。
朱慈烺嘴角露出微微的苦笑,他知道,黄马两人的心思是好的,但却有点不合时宜,如果他去年在开封之时,事事受这样的束缚,怕是不会有开封的胜利了,另外,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在这种大义凛然的强谏面前,他身为皇太子的心虚和没可奈何。
“两位先生快起~~~”朱慈烺在马上抬手虚扶,惊讶道:“我并没有说要留在蓟州啊?”
黄道周和马世奇抬头,眼神里都是怀疑,黄道周拱手道:“那请殿下立刻启程!”
“好。”朱慈烺点头答应。
见太子从谏如流,众人也就放心了。
黄道周却有怀疑,他不觉得太子殿下会这么轻易就低头,除非……太子殿下本就没有打算在蓟州停留。
临行前,朱慈烺将赵光忭叫到身边,脸色凝重的叮嘱道:“赵制台,黄崖关或可有失,但蓟州绝不能有失,不然我大明京畿就乱了,不管佟瀚邦能不能回来,你都要死守蓟州,绝不可有失,明白吗!”
“臣明白,就是死,也绝不让建虏踏进蓟州城半步!”
刚才听了皇太子的当头棒喝,赵光忭此时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眼睛里的焦躁和惶恐,消去了不少。但依然痛苦。
朱慈烺理解他的沮丧和痛苦,目视他的眼,温言勉励道:“建虏来的突然,不但你,就是我和朝中的重臣也都没有预料到,所以你切不可自弃!”
虽然建虏入塞的罪过,严格来讲,但并不能完全算在赵光忭的头上,但作为蓟州总督,总揽蓟州前线,责任肯定是跑不了的,就算崇祯帝想要高抬贵手,言官们也不会放过他的---建虏历次入塞,每一次都会死一两个总督,甚至是兵部尚书,除了卢象升是战死军中之外,其他人都是被朝廷事后论罪斩首或者是自己惊吓而死。
朱慈烺鼓励赵光忭,是想让他振作起来,坚守蓟州。
“谢殿下……”赵光忭声音哽咽,泪水已滂沱。
朱慈烺微微点一下头,抬目望向东北,然后回首东望,叹息道:“蓟东很多百姓怕是来不及入城了,但有百姓逃来,能收一个就一个吧,但切记要甄别清楚,绝不能让建虏奸细混入其中!”
“臣遵令。”赵光忭的精神好像重新振作了起来,他试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拱手道:“但使有百姓逃难而来,臣会将他们安置在瓮城之中,给予衣食,即便有建虏奸细,也掀不起大浪。”
朱慈烺点点头,拨马离开,离开前,他无比凝重的叮嘱、再一次鼓励赵光忭:“聚拢兵马,坚守蓟州。虽然蓟州镇没有防住建虏的入塞,但阻断建虏的出塞之路,或可有所作为,到时,就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殿下的提点,臣必努力!”赵光忭深深躬身。发誓一般的说。
朱慈烺微微一笑,快马离开,武襄左卫连同白广恩的两千精骑滚滚跟上,护卫他离开,夜色中,骑兵手中的火把连接成龙,照亮了半个夜空,踏起的烟尘迷了蓟州文武的眼,等马蹄声渐灭,火把远去,赵光忭依然站在原地,对着太子离开的方位,作着躬身送行的姿势。
火把光亮映着他的脸,他脸色坚毅,不为别的,只为太子殿下临行前的那番话,他就必须振作起来,
“制台……”幕僚扶他。
赵光忭直起身,目光转向遵化的方向,此时,遵化的大火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烧红了半个夜空了,感觉火势正逐渐熄灭中,这也意味着,建虏大军离着蓟州已经不远了。
但总兵佟瀚邦的兵马,却还没有转回的迹象。
“上城!”赵光忭大吼一声,就算佟瀚邦不回来,他也要誓死守卫蓟州。
……
同一时间,佟定方正策马狂奔,自从去冬,他随父亲佟瀚邦从塔山撤退,进到关内,父亲佟瀚邦被朝廷任命为蓟州总兵,他则是被太子殿下亲点,变成了太子面前的中军官,这一年中,他经历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在钦佩太子的同时,他本身的军略也得到了极大的增长,所以他和太子一样,一眼就判断出,黄崖关已经是不可救,如果父亲去救了,以六百骑兵,一千步兵的阵容,正遇上入关的建虏,必然是大败,即便是父亲恰到好处的赶到,帮助黄崖关守住了关城,但另一路从遵化突破的建虏,就无法可当,黄崖关距离蓟州四十里,一旦父亲的兵马无法及时回防蓟州,蓟州就会危险,和蓟州的重要性相比,黄崖关实在不算什么。
暗夜之中,佟定方奋力策马,前方两侧的山坡上,隐隐有火光亮起,他吃了一惊,以为是有伏兵,却见火把亮起处,展现出来的是明军旗帜,这才放心。
“少将军~~”
两三骑从山坡上冲下,为首将领抬手高喊。
佟定方听出来了,是原塔山把总王升的声音,马蹄坡血战,王升随他佟家父子一起击退建虏,随后又一起退至关内,现在升为千总,仍是他父亲佟瀚邦的部下。
“你怎么在这里?我父亲呢?”
佟定方拨马向前,焦急问。
“总镇带我们驰援黄崖关,行到这里,黄崖关火势见缓,总镇便令我等在此等待,他带骑兵前去探查。”王升先向佟定方行礼,再说明事情原由。
佟定方明白,父亲一定也意识到了黄崖关的不可救,不过为了尽职,还是亲往前方探查了。
佟定方点点头:“我去找我父亲,你们在这里设置路障,做好接应撤退的准备。”
王升看一眼他身后的两百武襄左卫,抱拳躬身:“是。少将军小心。”
佟定方继续策马前行,马蹄如雨,又行了五六里,道路渐窄,两边山岭渐起之际,就看见前方有火把光亮,还隐隐听到喊杀声,好像有两拨人正在前方的窄道间厮杀。
佟定方立刻就意识到父亲遇险,脑中顿时热血,“呛啷~~”拔出腰间的长刀,对身后的武襄左卫嘶吼道:“准备迎敌~~冲!”一马当先,向前方冲去。
马蹄向前,踏破暗夜里的窄道,临近了一看果然是一队明军骑兵正在和一队穿着镶白旗铠甲的建虏骑兵激战--果然,建虏已经突破黄崖关了!
道路狭窄,明军且战且退,但镶白旗骑兵却是紧咬不放,火把光亮下,佟定方依稀看到,一个全身披甲的大将,一边挥舞长刀,奋力砍杀,一边指挥众军撤退。
正是蓟州总兵佟瀚邦。
“父亲!”
佟定方叫了一声,纵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