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行事依旧是贾贵的风格,但和以前不同的是,以前的贾贵遇事则怂,现在的贾贵,可不会怂。
见二三人隐隐有从燕甲两侧蹿出来的姿态,贾贵不慌不忙,一手倒握吴钩剑柄,一手往一侧作了个请的姿势:“请。”
此时的贾贵,形貌依然丑陋,举止仍见猥琐,但是眼神之中的镇定,却是半点不掺假的。
“贾队长勿怪,此乃家人。”
燕甲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拱了拱手,行礼道歉。
只是贾贵却依旧面带微笑,看着燕甲,也不废话。
燕甲见状,一咬牙,低着头,从贾贵一侧走了过去。
那两三个易装武士正要跟过去,却听蹡的一声,吴钩出鞘,倒握吴钩的贾贵笑眯眯地看着这几人:“诸位,留步,上将军只请燕君一人。”
顿了顿,他又很是郑重地追加一句:“止一人。”
吴钩和寻常的佩剑有着极大的不同,它是弯刃,在这年头,绝对算得上“奇门兵器”。
只不过,贾贵对吴钩并不感兴趣,他更喜欢获得一把江阴邑特产的铁制砍刀。
能搞到这种兵器当贴身武器,那说明在李解那里的地位,就是亲信中的亲信。
目前鳄人之中,也只有大队长这一级才有装备,剩下的,也都只是制式吴钩,属于姑苏特产,当然还有一部分,是江阴邑贴牌……
这一批吴钩,还得追溯到原太宰子起还在捞双份外快的时候。
走在前头的燕甲,没敢回头,他怕回头一看,就看到自己的家臣被贾贵砍死。
紧张无比的燕甲强制镇定下来,等到贾贵跟上来之后上了马车,燕甲这才松了口气,应该是不会死人了。
“燕君,请。”
“有劳贾队长。”
驾车离开之后,一路上,第十八鄙的客商、客兵出身的劳工们,都是一脸的诧异,等马车远了之后,才有人飞快地交头接耳。
“那形貌丑陋之人,居然是义士一大队的大队长?!”
“如此猥琐之辈,竟是贾贵?!”
“猥琐?!呵呵,当真是有眼无珠,二三子莫非未曾看见贾贵手持之物?乃是吴钩!”
“……”
一时间,热闹的工地上,又开始流传着“贾贵仗吴钩”的传说,吴钩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佩戴的。
贾贵能够一柄吴钩在手,还能震慑三个燕国武士,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贾贵贾队长,平日里是低调……
至于以往贾贵为什么名声不显,这就无人去深究了。
反正要是告诉他们贾贵以前还是个光荣的掏粪工人,这帮工地狗也会把现在的贾贵洗成掏粪美少年……总之,贾队长在无意间,成了第十八鄙不少劳工们的偶像。
毕竟,反差萌啊。
一个如此猥琐丑陋的家伙,居然还能仗剑退燕士,这绝对很符合不少底层倒霉蛋的心理补偿需求。
人们需要一个英雄,草根英雄,而贾贵,就是这样的存在。
总之在颜值上来说,鲜有人会觉得贾贵很美,更不会觉得自己不如贾贵美甚……
贾队长自然不知道这帮劳工们的复杂心态,此刻,他安安静静地驾着马车前往作战司令部,李解交给他的任务,是把燕甲带过去。
一路上,本以为会跟贾贵攀谈一番的燕甲,却发现贾贵全程一言不发,顿时让燕甲又紧张起来。
马车终于抵达了作战司令部门口,下车之后,前去停车的贾贵在车上冲燕甲道:“燕君,多事之秋,还望诚实。倘使诓骗于上将军,汝当知猛男威震……”
言尽于此,也算是非常讲江湖道义和良心了。
冲着贾贵,燕甲很是真诚地行了一礼,目送贾贵驾车离开,他这才迈步进入,跟门口卫士通报之后,很快就有鳄人亲卫出来,将燕甲领着前往办公室。
整个作战司令部,就是以前的蔡侯宫室,正殿没啥卵用,成了仓库,偏殿倒是成了办公厅,开会什么的,也都在这里。
蔡国国君的人均居住面积……相当大,反正李专员寻思着,自己要是没有三五十个后宫,恐怕是塞不下的。
话又说回来,这蔡侯的住处,居然有这么多空房间,李专员也有点鄙视这个蔡国国君的。
当国君菜鸡也就算了,当男人也这么菜,真是令人失望。
哪像他李某人,哪怕盘玉盘不动,撸蛇撸到虚脱,打高尔夫球昂首阔步进场腿软扶墙出场,他照样贯彻自己的爱好,坚定不移地贯彻!
蔡侯这个家伙……鄙视。
“报告!”
“进来。”
“首李!第十八鄙‘五鄙长’燕甲前来!”
“嗯。”
又写完一张a4纸,李解最后签了名,然后盖章,将a4纸收拢起来,摞在一侧,这才抬头看着一脸紧张的燕甲。
见此人这种大热天还把须髯打理的一丝不苟,顿时让他很意外,就李专员长久以来的观察,凡是把须髯打理得如此漂漂亮亮的,无一例外,都是顶级贵族。
哪怕是“名士”,想要把须髯弄得跟抹了飘柔护发素似的,也很不容易。
因为保养美髯很考究功夫,还考究人手。
寻常土鳖,基本上就跟李解差不多,大抵上都是屁股上长毛的感觉。
“你就是燕甲?!”
“贱私正是燕甲。”
“真实身份是什么来头?”
李解站起身来,拿起办公室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燕甲,一杯自己拿着,然后指了指一旁的藤椅:“坐着说话,不必拘谨。”
“多谢上将军。”
虽然神色镇定,但实际上燕甲还在犹豫如何回答李解的提问。
真实身份……
正犹豫间,浅浅地喝了一口茶,凉茶意外的好喝解暑,让燕甲很是诧异。
又喝了一口,就听李解道:“我怀疑你是燕国公子,不过证据不是很多。如果你方便的话,最好自己交代一下真实身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咳——”
凉茶刚润了一下喉咙,就钻气管里去了,猛地咳嗽了一下,燕甲感觉自己的肺管子立刻就要被自己咳爆。
看燕甲这狼狈模样,李解却很淡定:“嗯,现在确定你是燕国公子了,不知道是哪个公子?”
“……”
掩嘴咳嗽了几下,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燕甲这才抬头看着李解,一脸的苦笑。
他并非是想要“辩解”一下,而是自从身陷“义军”手中之后,他便了解到,李解这个吴国野人,根本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认定的事情。
他觉得可以渡河攻蓼城,或许有机会,那么就一定有机会,然后“弃釜登舟,背水一战”,此战,简直把燕甲震的灵魂出窍。
当夜李解那宛若神明天降的身姿,燕甲同样在蓼城城内看到了。
叹了口气,燕甲将茶杯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起身冲李解躬身行礼:“贱私……确为燕国公子,名甲。”
“公子甲……”
李解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道,“来人!”
“到!”
“去叫老公叔、云轸君过来一趟。”
“是!”
燕甲见李解这么果断,也是没话讲,索性也放松了起来,竟是又重新拿起了茶杯,喝着凉茶消暑。
不一会热,公叔勤和云轸甪联袂而至,到了办公室中,云轸甪首先一愣:“燕君在此?”
“此人自称是燕国公子姬甲,不知两位君子,可知姬甲此人?”
李解一开口,就把云轸甪吓了一跳。
“燕国公子甲?!”
毫无疑问,“逃跑大夫”现在的表现,不像是知道燕甲真正身份的样子。
有点尴尬的燕甲冲云轸甪也行了一礼以示抱歉,旋即不再说话,一副等候发落的模样。
“公子甲……”一旁老公叔却是拂须念叨了一会儿,然后冲李解道,“上将军,老朽听闻燕国公子甲为五都大夫逼迫,不得已出逃外国,算算时间,公子甲流亡江淮,倒也不无可能。”
听老公叔这么一说,李解看着公子甲,顿时就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