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州刺史府。
书房。
兵曹从事卫邵急匆匆地赶过来,满头大汗。
没办法,黄琬派人给他传的口信是,汉郡王杨柏对汉州的兵马情况十分不满,准备拿卫邵问罪呢。
平时的时候,卫邵对黄琬并不怎么甩乎,只是阳奉阴违而已。
毕竟,每个月,卫邵对黄琬都少不了一份心意。
兵曹,捞钱的地方多了去。
军饷,是最重要的一块。
在汉州,从军饷捞钱,办法很多,但比较通用的却只有三种。
第一,空饷。
例如,按照编制,汉州军有三十万。
各地的兵马数量,是跟各地的人口,以及地理位置有关系的。
大楚国的军制,基本上是二十比一,也就是二十个人养一个兵。
汉州军的编制是三十万,意味着汉州的人口在六百万以上,几乎是燕州的两倍了。
但实际上,汉州的兵马,连二十万都不到,只有十五万多人。
可汉州往朝廷上报的兵马数量,却有二十八万人。
这多出来的十三万士兵的军饷,自然就落在汉州了。
当然,这么多钱卫邵是不可能一个人吃完的,但他绝对要吃最大的一份。
第二,少饷。
这个就很好理解了,那就是少给士兵们发军饷呗。
少饷,跟欠饷是不一样的。
欠饷更恶劣,说白了就是拖欠工资。
而少饷,就是发一部分,欠一部分。
这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让士兵们有个想望,又不敢闹事,只能一步步被引入坑中。
第三,军需。
军需包括很多种,最重要的就是军械、粮草、辎重、肉菜等等。
兵器啊、铠甲,衣服,灶厨用具等等啊,该换不换。
粮草虽然归户曹,但兵曹可以挑刺,一般都是两曹勾结,共同发家致富。
辎重呢,就是士兵的衣服啊,被褥啊,营帐啊,各种车辆啊,包括马匹什么的,等等。
肉菜,就是采购了,其中的伸缩性还是很大的。
当然,这三部分占比比较高,其余还有一些捞钱的门路,远不如这三样。
除此之外,其余五曹也又各有的发财门路。
户曹不说了吧,掌管一州的钱粮和户籍、田地等等。
吏曹也相当厉害,掌管一州的人事任免。
刑曹就更不要说了,收人钱财,将人屈打成招,常事。
工曹负责整个汉州的各种建筑、修路、挖河、开渠等等,也是肥差。
貌似不起眼的礼曹,在曾经兵荒马乱的燕州,确实很不咋地。
可在跟大吴国只有一江之隔的汉州,手工业相当发达的汉州,掌管工商贸易的礼曹绝对是肥得流油啊。
更不要说,汉州那发达的青楼、妓院行业,也归礼曹,所得也是甚厚。
六曹之上不还有刺史、别驾,这个曹要点,那个曹卡点,绝对也是满盆钵啊。
所以,任何一州一郡之地的官员,都不希望他们这个地方成为某个王或者郡王的封国。
毕竟,王爷和郡王是皇室的人,几乎不可能像他们一样,为了贪财而什么都不顾,毕竟这天下的归属跟那些王爷和郡王是有关系的。
刺史府,卫邵是轻车熟路,下人更不敢阻拦,径直由他去了黄琬的书房。
“黄大人,今日何事啊,殿下为何突然要问罪卑职呢?”卫邵是熟客,不用客套,直奔主题。
黄琬坐在主位上,指了一下客位,示意卫邵坐下喝茶。
然后,黄琬端起茶碗,悠闲地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卫大人,你可知殿下之志?”
杨柏之志?
卫邵刚端起茶碗,被黄琬这么一问,登时就是一愣,轻轻摇了摇头:“卑职委实不知,还请大人赐告。”
黄琬冷笑一声:“连朝中大事都不知,却一昧贪婪无度,卫大人还真是愚蠢之极。”
“卫大人,不是老夫吓你,刚才若非是老夫替你美言,恐怕殿下已经治你之罪了。”
卫邵越听越惊,急忙放下茶碗,拱手道:“卑职愚昧,还请大人明言。”
黄琬淡淡说道:“看来,你是不知咱们这位殿下跟燕郡王殿下之争啊。”
卫邵是汉州人,又在汉州当官,再加上有卫家这个大靠山,自然对雒阳的事就不怎么关注,自然就是一头雾水。
黄琬明白卫邵不知,当下也就不再卖关子,便将杨枫与杨柏之间的冲突,大致对卫邵讲了一遍。
跟卫邵这样的汉州老土不一样,黄琬是杨显钦封的,是地道的雒阳人。
前文交代过,大楚国的官制,州刺史以上,也就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员,由皇帝亲自任命。
所以,黄琬对朝中的情况,皇子和皇孙们之间的争斗,绝对是门清。
卫邵也是官场老油条,听了黄琬的话,登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卑职多谢黄大人美言。”说着,卫邵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双手恭敬地放在黄琬跟前的茶几上,然后又退坐回去。
黄琬眯着眼睛,瞄了一下,见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登时觉得满意,嘴上却故意说道:“卫大人,你这是作甚?”
“咱们是同袍,彼此帮衬一下,不是应该嘛,快将银票拿回去,本官岂能受之?”
但黄琬嘴上这样说着,却没有动那张银票。
卫邵陪笑道:“卑职当然知道黄大人高风亮节,豪气干云。”
“在下听说黄大人刚刚纳了一房小妾,这是卑职送给大人的贺礼,一点小意思嘛。”
黄琬这才颔首,却又一脸的不快:“好吧,这次本官就收下了,但是,下不为例。”
卫邵笑着点头:“是,一定,一定,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黄琬这才将话锋一转,低声说道:“卫大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个月之内,务必要从军中选出一个武艺高强,又善于练兵,更还须信得过之将,推荐给殿下。”
“而且,你还要全力以赴,助殿下灭掉长江水贼。”
“啊……”卫邵不由大吃一惊,急忙说道:“黄大人,你也知道,那些水贼一直上着贡呢。”
黄琬冷笑一声:“卫大人,是你的脑袋值钱呢,还是水贼的上贡值钱呢?”
“殿下曾在陛下和太子跟前夸下海口,若真是做不到,则皇太孙之位便与之无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黄琬就端起茶碗,小口啜起来。
端茶送客?
卫邵立即站起身来,向黄琬拱手道:“卑职明白了,多谢黄大人指点迷津。”
“卑职向大人保证,用不了多久,长江之上便再无水贼。”
“时间不早了,卑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