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最后,郑静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
那本别名夏家家史的茅山传被放在一边,郑静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去研究这本东西。
才睡着没多久,郑静就做了梦,她感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可是,没等郑静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她又被摇醒了,睡眠不足的糟糕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头大如斗,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上方夏情的眼睛。
一下子,睡着之前纠结的东西全部重新滚回大脑,郑静觉得头更疼了。
“起来吧,祭祀要开始了。”夏情已经穿戴整齐,神情严肃,没有一丝笑意。
郑静立刻点头,从被窝里钻出来,很快穿戴整齐梳洗干净,除了那头疼怎么甩都甩不掉,整个人看上去还算精神地重新站在夏情面前。
夏情上下打量了郑静一番,一言不发走回到桌子旁拿起来个小罐子打开,然后朝着郑静招招手。
郑静刚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就看到夏情食指一挑从里面挑起一点膏体,接着就是自己的下眼皮上一凉。
郑静下意识就要抬手后退,结果被夏情先一步出声制止:“别动。”接着郑静才知道夏情是在往自己眼底抹了两点膏体。
“自己抹开,眼睛跟熊猫似的。”夏情只抹了开始两把,就退开了。
郑静乖乖地自己接手,不过这眼霜用起来还不错,这样来回抹开了,凉凉得颇舒服。
跟着夏情出了门,郑静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的时间真的是有些早。
天就跟之前透过窗户向外看一样的黑,只不过走在过道里,总算能看到过道中亮着的灯。
没错,是灯,莫名让郑静有一种好感动的穿越感,明明在夏情房里是开着空调用着电脑的。
“夏情,现在几点了?”郑静忍不住问了一句。
“差不多两点半。”夏情的回答很简单,简单的让郑静打了个寒战。
两点半起来祭祀?就算是清明节这时间是不是也太早了?
“仪式比较枯燥,你可以不听,不过手机是不能用了,你现在把它静音吧。”夏情继续叮嘱。
枯燥?郑静总觉得这种形容有点耳熟,默默将手机拿出来调节成静音。
诶?怎么好像屏幕上有什么东西?郑静疑惑地盯着屏幕。
“好了吗?”夏情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问。
“啊,好了。”郑静急忙将手机收了起来,“我把震动也取消了,这个仪式会有多久?”
“我爸爸主持的仪式,一般大约是天差不多亮的时候就好了,不过这一次……”夏情顿了顿,“可能要久一点。”
“哦。”郑静没听出夏情言语中藏着的意味,“结束后还有事吗?你好像一晚上都没睡,休息一下对身体比较好。”
“……”这一次,没有回答的是夏情,不过郑静也没觉得这有什么。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恰好就到了拐角,一拐弯就看到夏情停下了脚步。
郑静疑惑地跟着拐弯,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两鬓已经明显的发白,但是整个人看上去颇具气势。
那男子一看郑静出现,目光就如刀一样扫过来,话确实对夏情说的:“终于回来了?”
“嗯。”夏情应了一声,再没说话。
夏巍也只问了这一句,朝着另一条路转了过去,夏情也跟了上去,夏巍和她是嫡系的父女,住的地方不远,会碰上也是意料之中。
郑静张了张口,却感觉这时候不适合说话,只能将满腹的疑问埋在肚子里,继续跟在夏情身后。
沿着木廊来到大厅,一路上见到的人越来越多,和前一天的景象完全不同。郑静还往院子里瞄了一眼,只见那院子已经停了大半空间的车,不时有车子开进来,一个个人从车上下来。
可是,虽然人多,却没有人说话,就连脚步声都轻轻的,整个画面就像是在上演一部默剧。
一直到走进了大厅,夏情这才转过身,和郑静说了一句:“待会儿我得站到前面,你待在这儿就好,不要一个人跑角落蹲着。”
“……嗯。”郑静觉得夏情说的话怪怪的,什么叫蹲着,可是看夏情的神情,这时候也开不出玩笑来。
整个大厅很大,人不少,可是气氛莫名觉得有些压抑。
夏情离开之后,郑静朝着四周大约估计,恐怕有近百人,年龄不一,甚至还有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没有人在意郑静这个外人的出现,或许他们当中也有人互相并不认识。
“郑警官。”一声招呼声在身后响起,郑静转过头,发现夏凛站在身后。
至少这是个认识的人,郑静稍稍放松了一些:“早啊,夏凛。”
夏凛笑了,走过来:“夏家分支很多,各自都有各自的家族,虽说平时未必联系,但遇到问题,又或者像这样的九年祭大事,大家都会汇聚过来。”
郑静点了点头:“祭祀,是祭祀先祖祈福吗?”她好奇问。
夏凛摇头:“不,小情一定跟你说着仪式很无聊了吧。”
郑静一愣,笑了笑没说话。
夏凛了然地点头:“其实在这里大部分人眼里,这仪式确实是挺无聊的,如果郑警官旁观大概也是如此。”她像是思考了一番,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看上去倒是跟眼药水差不多,“郑警官,你想知道小情她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样的一个世界中吗?”
“啊?”郑静不明白夏凛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这是滴眼液,我看你一直眨眼,大约睡得比较少。”夏凛耸肩,“我们是习惯了这祭祀的节奏,其实不睡比睡觉更精神点。用一下吧,眼睛会舒服。”
郑静看着手里的“滴眼液”,心底分析夏凛刚才说的那些话。
“郑警官,这没用过,不用担心交叉感染之类的问题。”夏凛在一旁看着郑静,语气有些凉,让郑静莫名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姐,郑警官。”夏诺也出现了,快步跑了过来,“你们都到了啊。”
夏凛微微皱眉,看着夏诺:“小诺,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啊,小堂妹担心郑警官这边出……额……一个人待着无聊,让我过来看着。反正祭祀也没我什么事。”夏诺笑嘻嘻地说。
夏凛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点头:“那你陪着郑警官在这吧,我先过去了。”作为她们一家的长女,夏凛也应该排在前头的。
见夏凛离开,夏诺夸张地呼出口气,这才转头看向郑静:“郑警官,有没觉得不舒服?没睡够吧?”
郑静点头,又看了眼手中的眼药水,终于还是拧开了盖子:“嗯,还好有眼药水救急。”
“额……你确定要用?”夏诺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我的意思是,眼药水不是说多用不好?”
“嗯,要用,太干了。”郑静将眼药水点上。
眼药水凉凉得,稍稍有点刺痛感。
郑静不得不眨了几眼,带出点泪水,这才让眼睛好受了一些。
重新睁开眼朝四周看去,人还是那么多人,大厅也已经那么大,什么变化都没有。
郑静惊愕地转头看向夏诺,他也没长出角,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些疑神疑鬼挺可笑的。
“郑警官,眼睛好了吗?”夏诺关心地问,“要是你出什么问题,我那小堂妹可得手撕了我。”
“哈哈,没事。”郑静忍不住笑了。
这时候,台上响起了敲击声,郑静抬头看去,之前那位中年人站在最上面,手中拿着一柄木剑。
“令。”夏巍气沉丹田,一个字在整个大厅中如钟声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看着夏巍。
郑静以为之后会有什么常规的话语或者动作,可是夏巍就那么静静地执剑而立,而侍立一旁的夏情这时候却动了。
她先是将早准备好的香烛点上,接着是一个小玉盆里倒入一壶水,然后拿起案上的黄纸和笔开始快速书写。
一切都静悄悄的,直到夏情将一堆只在电视里见过的符纸拿起,由两队梳着髻的男女童拿去一张张贴好之后,夏情又退回到原位站住。所有人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突然,夏巍将木剑往大门的方向一指,喊了一声“入”。
门砰地一下打开,郑静惊讶地看到门外慢慢走进来一个人,那是一名老人家,留着长长的白色头发和胡须,几乎拖到了脚踝处。
老人家的步子很慢,一步步穿过人群中央,好一会儿才走到夏巍面前,双手捧着一本册子。
夏情也动了,走过去将册子拿在手中翻开,停在某一页,呈现给夏巍看。
夏巍突然将木剑指着夏情,郑静注意到周围人群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转头看夏诺,也发现他脸上露出的诧异。
“夏家嫡系第二十七代长孙夏情,接传家道剑。”夏巍看着夏情冷声说。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夏情都睁大眼露出惊讶的神色。
“夏家嫡系第二十七代长孙夏情,接传家道剑。”夏巍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凝重。
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夏情身上,她接触封印的消息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可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记忆犹新,他们都在等待着。
“我拒绝。”夏情的声音响起,干净利落地让郑静都想鼓掌叫好。
夏巍的目光变得更加锋利:“你要违背千年传承的家规?”
夏情退后一步,抱臂笑了:“家规?传承千年?”她看着夏巍,再没有之前那恭敬的样子,“夏巍,时代变了,这一千年的破烂,也该丢了吧。”
“胡闹!”夏巍怒斥,“为父应该好好教训你一顿!”
“那就试试。”夏情毫不示弱,平伸出一只手。
一股怪异的风从大门卷了进来,郑静睁大了眼,仿佛看到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场景。
各种各样的人从大门外飘了进来,悬空在大厅上方。
就连夏诺拍着她的肩说“其实我们眼里,那本册子是悬空飘进来的”都听不进去了。